“乖徒儿！”奇老眼前一亮。
高地近高天，夜空中星子闪烁，一明一暗之中仿佛在演奏某段激昂的进行曲。
沈玥将松散的马尾重新束好，靠近山崖。
山崖下，可见篝火一丛一丛。
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匈奴大将犬戎与自己的桑国幕僚密谋完，架上篝火烤肉烹酒，招来部族的勇士们，高声宣布：“今夜我们，为胜利庆祝！”
犬戎说着，将碗中热酒一饮而尽，摔杯呼和：“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奇异的是，犬戎用的是蹩脚的桑国话，而接下来匈奴人彼此之间交谈，用的也是乱七八糟的桑国话。
就好似，故意说给别人听。
匈奴人绕着篝火跳起野性的舞蹈，他们载歌载舞，他们搬来柴火，将柴火架在山谷尽头一处仅有一人高，宽度又仅够两人通过的洞口上。
他们搬来松油。
“泼！”
“泼！”
“泼！”
他们找来坚韧的野草，与树枝一同编织成半人高的蒲扇，围绕着洞口做扇风的动作。
“吹！”
“吹！”
“吹！”
犬戎眯眼高喊：“烧！”
“烧！”
“烧！”
“烧！”
无数粗犷的呼声，振聋发聩。
传到云霄上，也深入土地。重云退开，大地颤抖。
可犬戎身边的桑国人幕僚脸色并不好看，哪怕是耀眼的火光下也能看出他的脸有多阴沉。
“犬戎，你们这样，会打草惊蛇！”匈奴人歌声太过吵杂，桑国人幕僚只好扯开了嗓子说话，如此，犬戎才能听得清。
犬戎哈哈大笑，“他们，瓮中之鳖！我们，胜利之神眷顾！”
“不怕！”
桑国人幕僚暗骂一声，这群狂妄自大的未开化野蛮人！
废了他好好的计谋！
他冷脸甩袖，缩回了营帐中，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歌舞告一段落，犬戎用匈奴语说了几句，随即便有几个高大的匈奴人，从最边缘的营帐里拖出来几个穿着大楚服饰的女子。
有老有小，最小的看着比沈玥还小。
匈奴人大笑着，将几个瑟瑟发抖的楚国女子围住。
他们粗暴的撕开女子的衣服，楚国女子们受惊，四处逃散。
这正好符合了匈奴人的意，他们像是猫抓老鼠一般，戏耍着逃不开的猎物。
“畜生！”沈玥怒骂一声，拔出从北羌人那儿得来的尖刀瞄准犬戎的狗头。
正好动作，被奇老拦住。
“别冲动，别冲动，这个时候更要冷静。”奇老严肃的教育沈玥。
他们只有三个人，底下却少说有千余匈奴人。
这时，又有几个匈奴人跑去离洞口三米的地方，用桑国话冲山洞里叫骂。
“谢明堂，狗屎大将军！乌龟缩头！”
“躲在山洞里，是娘们！”
“没本事的楚国人，向我们跪下求饶，留你们全尸！”
“钱财，粮食，女人，献上来，通通，给我们。”
他们嬉笑着，越说越过分，竟齐齐唱了起来，“谢明堂，谢乌龟！遇危险，缩起来！”就冲他们那一致的节拍，就可以看出没少唱过。
“奶奶的。”奇老脸黑得跟锅底一般，他夺过沈玥手中的尖刀：“骂老子可以，骂谢明堂不行！”
沈玥：“……”
“要冷静，我们要冷静。”
这一次，轮到沈玥拖住奇老。
“不行，老子忍不了，老子现在就下去和他们拼刺刀！”奇老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嗓门震天。好在是下面的声音就够大，足以将他的声音遮掩住。
不然，打草惊蛇的人就是他们。
谢瑾之不知合适靠近，夺过奇老手中的尖刀，他收刀别在腰间，面无表情的指了指乱石群：“帮忙。”
虽然他跟面瘫一样一点表情都没有，语气也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可不知道为何，沈玥就是能感觉到他身边的低气压。
谢瑾之很生气。
巧了，她也是。沈玥目光从山崖下转移到乱石群上。
-
这是被困在坠云山谷里的第二天。
谢明堂左侧肩膀上插着一把箭矢，箭矢的箭羽跟箭身都被砍掉，只有箭头跟一寸箭身留在皮肉里。
这是两天前，他带领先锋队欲绕过幽山岭包抄匈奴部族时被埋伏，为拖回一个被捅得肠子都流出来但是还有气的兵士时被打中的。
先锋队轻装简行，只有两百人。
没水，存粮也耗尽了。
没有药品，轻伤的兄弟们还能挨，可重伤的兵士们却一个个死去。
谢明堂坐在一块如同肋骨一般横亘在地面上的长条石柱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山洞口，耳边传来楚国女子的求救声，匈奴人的歌声与叫骂声。
他握住了身边的剑，想冲出去与匈奴人决一死战，可目光在触及灰头土脸、浑身是伤的兵士们时，谢明堂露出痛苦的神情。
洞口狭窄，匈奴人身形高大，一次只能通过两人，先锋队又各个都是精锐。
这才坚守了这么久。
“将军，我们杀出去吧！”
“该死的匈奴人，居然对女人下手，卑鄙无耻！”
“将军，我不怕死，让我出去杀了这群畜生！”
兵士们神情疲惫，但所有人眼中都燃烧着滚滚怒火。
“原地整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谢明堂扬声道。
“将军！”
“将军，我当兵就是为了保护国人，我不能眼看着我们大楚的女子被欺负！”
“我也是。”
“我也是！”
谢明堂额头的青筋不停在抽搐，但是他仍旧没有动作。
兵士们见状，也沉默下去。
军令如山，没有谢明堂的首肯，他们不会动。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兵士们齐齐唱起军歌，悲怆无比：“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与月。护我河山！保我黎民！”
“护我河山，保我黎民！”
“护我河山，保我黎民啊！”
谢明堂心随着军歌颤抖，他抓起沾满污血无从清洗的长剑，“全军听令！”
“整队！”
“随我冲出去，保我大楚黎民百姓！”
“是！”大楚兵士虽只剩下百余人，可这声势却直追千余匈奴人。
谢明堂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是主将。
身先士卒，是他的使命。
谢明堂慢慢抬起手，就在他准备发号司令时。
地动山摇！
轰隆声不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