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酒喝到天昏地暗，远处的太阳彻底隐没，却没见月亮升起来。
夜色，是大横山区一如既往的阴霾，云层厚重，随着某阵风袭来便落起了毛毛雨。
三人就此打住，到最后也没谁真的烂醉如泥，都有很清醒的意识，道别后各回各家。
楚河没别的去处，自然是独自飘回酒店，有些好奇，沈约尔今晚会住在哪里？
祂是什族人，也许有投身医学的亲戚，有地方可以给祂睡，或者，什族在男女关系方面足够开放，祂会顺理成章和萝卜住到一起？
晃了晃脑袋，楚河觉得自己的思想过于八卦了，人家小情侣如何相处，实际跟他半毛钱没有相干。
回到酒店，焦波波大叔在大厅里等候，就是和他商议，明天可以启程了，问他要不要回一起朔风星域。
“中午走吧，我今晚应该能踏实睡上一宿。”
楚河回道，此间事毕，当然无谓再逗留，早些回去是应该的。
虽然阿里娑娜从未计较，好歹，名义上他还是第七军首席机械师的助手，不能总像个无业游民一般随性自由。
而对于当归号后续的改造问题，他也有了完整系统的想法，付诸现实又是个费时费心的活儿。
……
翌日清晨。
楚河终究还是高估了那可怜的睡眠质量，依靠酒精入眠并不安稳，整晚混乱的梦境就没断过，原以为能拉通睡到日上三竿，其实太阳刚起床，他也就跟着醒了。
于是他便再去了趟研究院，想着临走前再看眼武悦，结果未能如愿，繁杂的规矩并没因为他来看过一次就有所通融，不提前打点好，人家该不给看还是不给看。
楚河没得脾气，以这里人墨守成规的苛刻，恐怕就算他亮出黑刃九号的身份也不好使，只能认了。
中午，如期登船返航。
有了上次的教训，楚河出发前特意少喝水，厕所上得干干净净，所幸没出现又半路尿急的窘况。
跨过空间长河，十来个钟头快艇回到朔风星域，停靠在出发时的码头。
“你这小子挺有意思的，有空了，来城里找我，我焦波波在月光族还是有点地位的，多的不说，你要吃的故乡美食，我基本都能给你弄到桌上！”
矮大叔热情道。
“下次一定。”
楚河分不清祂是纯客套还是真邀请，也没太大必要分清，随口敷衍着便坐进第七军来接他的车子。
景色由城外变荒凉，越过荒无人烟的沙丘，车子开进第七军驻地。
于情于理，楚河回来后都得先找阿里娑娜报到。
“大横山区那边的情况，我比你知道得早，就不问你了，也不想劝你放宽心态什么的，总之，祝你和武悦好运！”
阿里娑娜显得很是仓促，说话的字儿都是一溜一溜往外蹿，同时，她拿着台手持电脑站到了楚河近前，并将电脑递给他。
“你刚刚长途跋涉回来，该让你休息的，不过我认为你最好同行。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话，待会儿跟我一起登机，有大事！”
千年内战在这位女机械师眼里，都只是时光洪流中一个必经的片段，能让她称之为大事的，得是多大个事？
楚河双眼瞟过电脑屏幕，心说果然如此。
是科学方面的大发现。
在毗邻朔风星域的萨塔星域内，霸权军某机动部队偶然进入一片未经开发的行星带，在其中一颗大型冻土行星的冰川下，找到了大遗迹石像。
光是这样，约莫也不至于让阿里娑娜称作大事，迄今为止被现代文明找到的大遗迹，多达千处，疑似或破碎的还不算在此列，一处新的大遗迹，顶多划入正常研究项目，还不足以惊得她这种星海顶级学者话都说不利索。
电脑上的档案梗概显示，在遗迹成片的大石像之下，霸权军小队清理出了貌似为真人时代机械的物件——
放眼当下，全星海内，蝎子拉屎独一份！
作为至高霸权麾下机械方面的最权威，阿里娑娜理所当然地被指派前往萨塔星域，加入并领导此次的考察，如果确认神秘物件真是上个纪元的机械，她后续肯定还要投入研究。
“我想不用我解释，你也清楚这项发现的意义象征着什么。”
阿里娑娜有她身居高位受人敬畏养成的从容淡定，鲜少像此刻这般显而易见的兴奋。
楚河的回应却显得格外煞风景：“意味着至高霸权很可能得到质变的武装力量，从而彻底扭转局势，火速终结战争，完成最初统治星海的霸业。”
反过来说，楚河的母星和文明以及整条银河，都将与星海联合陪葬，以失败者的名义。
败者食尘，谁也无法预言，星海联合失败后，所属的几百颗行星上千亿人口会遭遇什么……屠杀式的种族过滤？相对温柔的暴力接管，无数战败国民众沦为下等人？
或者还能照旧过着以前的好日子？享受到时隔千年后的奢侈和平？
楚河个人对那样的前景并不看好，因为纵观整个历史，千年内战之前星海的格局本不算混乱，各大霸主文明之间相处也有其还算平和的均衡。
那至高霸权为何撕碎了这种均衡？
总不能是为了爱。
……
阿里娑娜像是当头被人泼了盆凉水，高昂的兴致顿时压抑了几分。
“我已经不想和你讨论更多的立场问题了，对于千年内战，我们一直所持的态度也有出入。所以我希望你能跳出战争本身，用更大的格局去看事情。”
“历史只会不断生生灭灭，不断重复，唯有科学可以稳定前行，唯有进步才是永恒的真理！”
她说道。
可能被沈约尔说中了，阿里娑娜对楚河有着极高的欣赏，所以即便被这家伙泼冷水，她仍然坚持要带这家伙一起去萨塔星域。
甚至，她在言论上做出了妥协：“假如你担心这次的新发现，会让至高霸权得到超然的无力增幅，那么你更应参与其中。至少，掌握核心情报，你还有可能为你的母星文明改命！”
“你不必用这种哄小孩子的方式来哄着我。”
楚河有些无奈的回道：“我说那些，不过是有感而发，至于盗窃你们的研究成果，难道我是间谍吗？我只是你的助手，理应接受你给予的工作安排。”
阿里娑娜忽然动手动脚，上手捧起他的脸，露出姨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