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裴子卿，你这个骗子……你分明说，要我陪你过剩下的时间，骗子……”阮宁感受着手心里握着的肌肤渐渐没了最后的体温，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肆虐而下，淋湿了整张面庞，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洛影脸上那还未褪去的杀意。
阮宁吸了吸鼻子，好容易找回知觉的手用力抹掉了眼角的泪痕，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瞪着月奴身后的洛影：“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洛影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冷声道：“为什么？这是他罪有应得！我早就应该杀了他！否则我妹妹也不会被他所害！”
“呵……”阮宁一声轻笑，从怀中怀中掏出了七星匕，锋利的刀刃上还冒着丝丝寒气：“动手吧。”
“就凭你？也想给他报仇？”洛影见状冷笑一声，显然觉得阮宁这个方才还躺在棺材里的废人是自不量力。
“不是报仇，只是替他讨一个公道。”阮宁望着地上那裴子卿那被血水所浸染的白衣，心中一阵悲凉。
虽然他活不长了，可他却实实在在是为了自己而死，这一世相遇，她甚至没能好好同他说过几句话，其实前世她将他软禁在摘星楼，是她耽误了他。
“好啊，来的正好！反正斩草也要除根！”洛影眼底划过一丝狰狞，她原本也没想要这女人活着，既然是裴子卿在乎的人，那便不如都送去替她妹妹陪葬吧！
洛影说完这句话，就一把推开了月奴准备去取阮宁的性命。
谁成想她刚刚一提真气，脑袋就立刻感觉到一股剧痛袭来，整个人踉跄了两步，只能伸手扶着石壁才能勉强站住。
洛影艰难地抽了一口气，抬起手时震惊地发现她的手腕处一圈极为明显的青紫痕迹。
“六殿下？”洛影后知后觉地看向了月奴，眼中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你……你竟然给我下毒？”
月奴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此时此刻他眸中那森冷的光芒让洛影不由得想起了她常年侍奉的主上。
面对那些即将要被处决的废物时，主上一向都是这样的神情。
这个念头让洛影后脊梁骨不由得冒出了一阵冷汗，但此刻已是晚了，她只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翻滚，紧接着无法控制地“噗”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洛影咬牙切齿地看着月奴，愤怒地提起最后的力气，想要去攻击月奴。
可就在她刚一出手的时候，身体却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洛影一声惨叫，整个人便跌倒在地。
月奴皱了皱眉，冷声嘲讽道：“你竟想伤我？你难道不知，你们这些人自幼便被种下了忠心蛊，一旦有任何想要判主的想法，都会万劫不复。”
“咳……不……这不可能……你……你又不是主上……”洛影震惊地听着月奴的话，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与他，同你跟你妹妹，是一样的，双生子。”月奴低头看了一眼洛影那艰难呼吸，还在不断挣扎抽搐的身体，眼中没有一丝同情：“想伤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洛影瞪着眼睛，终是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伴随着呼吸的停滞，不断抽搐的身子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黑色的血液突然从她的七窍蔓延出来，阮宁皱眉看着，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月奴，欲言又止。
“公子放心，她已经死了。”月奴立刻开口宽慰阮宁。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由你动手，她也是佘月的人，是么？”阮宁看了一眼洛影的尸首，不由得想起之前在茅草屋里见到的小姑娘。
忆宁……原来这个名字是怀念当初她的意思么？
“是，她认定裴子卿害死了她妹妹。”月奴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点破裴先生的身份，只是，裴先生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月奴说完这句话，目光停留在阮宁的脸上和身上。
他们分别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家公子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情，先不说这一身女子的装束，更是气质都从头到脚发成了根本的改变。
“说来话长。”阮宁看了一眼裴子卿的尸身，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睛，良久，才缓缓睁开。
“帮我一起把他的尸首收敛了吧。”
月奴乖巧地点了点头，很聪明地没有再继续之前的问题。
如果公子不想说的话，那他就不问，反正，他也会一直陪着她的。
……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安息香味儿，可是榻上静卧的人却毫无困意。
“你才刚苏醒，好好休养休养，身体才会好起来。”奉翎贴心地替榻上的女子掖好了被子，这样的情形他儿时曾经无数次地想过，今日却是第一次实现：“明日一早，车队就会出去，到时候，我们一同去长乐殿。”
奉翎知道她一向很操心朝中的事情，所以开口便提议直接回宫。
希宁望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轻轻点头：“翎儿长大了，想得也这么周到。”
奉翎咳嗽一声，嗔怒地砍了她一眼，抱怨道：“现如今的我，可是比你当初的年纪要大得多。”
希宁薨逝那一年十七岁，而他一直将这具身体利用秘术封存着，就连当年腰腹上的伤口，都是他亲自精心缝合上的，经过这么多年的药水浸泡，上面的疤痕已经淡到看不出来。
他的阿宁原原本本，完好无缺的回来了。
奉翎露出满足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下一秒渐渐凝滞。
因为希宁问他：“子卿哥哥……我死后，子卿哥哥，他如何了？”
奉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毫无区别：“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自然是逃了。”
他当然是说谎了，当年裴子卿最初的确是逃了，可后来在他放出消息说希宁没死的时候又悄悄现身了。
再后来他便顺理成章地利用裴子卿做了这个药引。
只是这件事情，阿宁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
希宁也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小十三呢？我不在了这么多年，有些话，我想要问问他。”
奉翎本来想说你问我便可，但想到当年阿宁对奉氏的有所提防，到了嘴边的话又果断吞了回去。
“他就在外面。”奉翎说完，便径自走了出去。
转眼，聂政便走了进来，只见他恭谨地单膝跪地，对希宁一礼：“陛下有什么吩咐？”
希宁眸光微闪，轻声道：“小十三，朕想让你去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