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娘家
刚站起身来，一个挺长时间没联系的好兄弟打来了电话。
张少侠，是我初中时候的校友，比我晚一届，十多年来联系一直没断。
毕业后，我上高中，他上了技校，学的是网络工程，具体的我不懂，只知道他在市里混的不错。
“轩哥，怎么来襄市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啊！”电话里张少侠埋怨道。
我哂笑，别说你不知道，除了我父母以及岳父母以外，我谁都没告诉。
第二次创业也失败了，谁闲着没事到处揭自己的伤疤给人看。
“你怎么有空跟我打电话！”平复了一下心情，岔开他的话题。
“咱兄弟好长时间没聚聚了，明天周六，带上嫂子咱们一起热闹热闹呗？”张少侠有些大大咧咧的，也没怪我没有回答他。
人常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正好网贷公司的事没人商量，跟他念叨念叨，说不定他能帮我出出主意。
孩子还小，我老婆没法带着孩子参加聚会，就把他约到了我租住的房子里，给他发了位置。
从医院到我租住的房子只有七八站地，新工作地点稍微远一些，差不多十五站地，平时我坐公交车上下班，轻易舍不得开车。
车子还是我结婚的时候，因为老婆娘家离我家远才买的，是她回娘家重要的交通工具。
起初我也试着跟她商量过，想要把车卖了还债，等以后有钱了再买辆好的。
迎来的却是我老婆泡浴连珠一般的重击：“车卖了我就不能回娘家了，你要卖也行，离婚吧！”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提过卖车的事。
现在的我，一块钱都恨不得掰成三瓣花，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一路小跑着到家门口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些茄子黄瓜之类的青菜，还花十块钱买了三两肉，疫情这一闹，猪肉都快吃不起了。
下午五点半，正是下班高峰期，趁着人多菜市场老板顾不过来，权当是捡漏了。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为了两毛钱挤到人堆儿里把新鲜的菜，当成发蔫的菜来买。
每当一开门，女儿蹒跚着扑到了我怀里，口齿不是很清楚的喊着“爸爸”，我觉得这是我辛苦一天，最大的安慰，还有愧疚。
我女儿出生的时候，医院里的护士没有尽心指导，我老婆没多少奶水，只能给孩子吃奶粉，三百多一罐。
好在当时我还在上市公司工作，这三百多块钱一罐的奶粉，还是很轻松的。
现在落魄了，女儿也跟着受连累，只能吃一百块左右一罐的奶粉，也没有再便宜的了。
儿子还好，生女儿的时候有经验了，我老婆的奶水很足，足够让小家伙吃饱。
“萱萱，爸爸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问女儿的同时，拎着三两肉故意还在我老婆眼前晃了晃。
“哎，你没去找修窗户的啊！次卧漏风，大冬天的，有暖气也没用！”老婆质问道。
说实话我忘记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瞒过她我体检报告的事。
“我去找了，人不在家！等明天吧，我让他过来看看！”说着，我拎着菜钻进了厨房。
一边洗菜择菜，我一边心怀忐忑的想着诊断报告。
很多电视上，男主患了重病，会选择放手，让她去寻找新的幸福，但我做不到。
人性是自私的，我害怕一告诉她胃肿瘤的事，她会崩溃，我们这个即将破碎的小家早已不堪重负了。
真要是离了婚，我的孩子们就要在单亲家庭里成长了，这是我死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甚至有时候我会认为，“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是一种懦弱的表现，现在想想，是多么的伟大和无私。
“我奶水已经不够你儿子吃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吧。一天天的馒头咸菜，肯定不行。”我老婆无奈的声音传进了厨房我的耳朵里。
哺乳期的女人确实不能断了荤腥，往好了说，奶水质量不足，往差了说，奶水不够吃都有可能。
甚至还有一些哺乳期的女人不喜欢荤腥，干脆就没奶水，孩子只能吃奶粉。
现在只有女儿自己吃奶粉，一个月两罐勉强还吃得起。要是小儿子也吃奶粉，不说营养的问题，就说奶粉钱也有心无力了。
看到本来靓丽青春的她这些年被我连累成半个黄脸婆，心里对她的愧疚就溢于言表。可要是连奶粉钱都拿不出来，我还对得起谁？
想起来那个陌生的威胁电话。
想起来那几张被偷拍的照片。
想起来次卧被打碎了玻璃。
虽然我老婆还没想起来问我体检报告的事，但时间长了总会露出一丝马脚。
再联想到她们娘仨跟着我确实受委屈，于是萌生出让她们娘仨回家的念头。
“要不，明天周六我送你们回去吧，家里怎么说也不愁吃喝，总比跟着我受罪强。”我试探着问她。
看着女儿这么懂事，愧疚感变成了负罪感。
说来说去，都是钱闹的，要是我有个百八十万的，哪至于像今天这么被动？
想到这里，我下定了决心，以后每天晚上开会儿夜车，往编剧网站投一些稿子，赚点儿外快。
自己累点儿到没关系，赚钱才是最紧迫的。
“我才不回去，还不如你把我们娘仨送回我娘家呢！”我老婆跟我妈的关系很不好，这些年下来也懒得跟我吵架了，语气虽然没变，但好歹声音低了不少。
我一愣，担心岳父再跟她提起让我们离婚的事，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你爸妈他们天天守着作坊，顾不上你们娘仨，还不如回咱们老家，到时候孩子爷爷奶奶还能帮着照顾照顾！”
我老婆气呼呼的冲进卧室里，一脚一个踢出来两个大行李箱子，往里面装衣服。
“要是你爸你妈管孩子会到今天？要回你自己回，反正我不想看到他们！”
我岳父是个老油翁，家里有个榨油作坊，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比起普通人来说，也算得上吃喝不愁。
我叹了口气，婆媳关系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这些年，要不是我跟老婆的感情足够挥霍，换做别的家庭，怕是早就分道扬镳了。
她们娘仨回她娘家，没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村民们的凶蛮，我是见识过的，那些追债的人应该很难伤害到她们了。
到时候就剩下我一个人，回旋的余地又多了些，那些人再怎么蛮横，也不至于打伤我甚至要我命吧！
不然，我怎么还他们钱。
只希望，岳父不要再给我老婆咬舌根子，让她跟我离婚才好，否则我们辛辛苦苦经营了四五年的婚姻，就要化为泡影了。
吃完饭，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回屋了，我则跑到了次卧，用一个纸箱子先将破了的窗户堵上。
打开电脑，登录编剧网，将临时想到的一些思路揉进一些短视频APP套路，写了十条短视频剧本按照五十块钱一条的价格发布了出去。
一般的传媒公司看到这个价格，可能会绕道走。但我目前最缺的就是钱，多卖一块是一块。
兴许这个价格能吸引到一些高质量客户呢，总比费半天劲只赚十块钱好得多。
钱！钱！钱！
怪不得老话讲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没有道理的。
为了钱，他们跟踪我老婆，偷拍我妻儿的一举一动！
为了钱，他们为了恐吓我不惜触犯法律。
为了钱，他们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我拿起电话，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十一点五十了，还款的钱还没有着落，也不知道该打给谁。
我身边能借的都已经借遍了，还有谁能伸手拉我一把呢？
想当初，我挥金似土，仗义疏财，可如今，一贫如洗，两袖清风。
当我辉煌的时候，有那么多人笑脸逢迎。现在我落难了，还有谁记得周子轩是谁？
“咔”秒针划过十二那个数字，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也许，天亮了他们娘仨回了娘家，就会有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