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雷克面对余生直面而来的质问，苦笑了一声，随即不急不缓地说到：“小组长大人，你觉得我是不是凶手？”
“我……。”这让余生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己今天和雷克接触下来，觉得雷克绝对是个喜欢整蛊别人，喜欢苦中作乐，内心和善，对自己的冰冻科学充满热情的好人。
但老话说得好：虎豹不堪骑，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当“宇宙之门”话题参与者名单中，总计54人，除去那6名脑袋爆炸的死者，其余的48个人的名字全都一字不差的和雷克人体冰冻实验室里液氮罐上的名字一一对应起来的时候，余生真的不能够判定雷克到底是不是好人。
如果说关于这件事雷克自己毫无知情，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我不知道。”余生虽然这样给出了一个中性的回答，但他诚实地身体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离着让自己害怕的人的时候才有的表现，这显然表明余生更认为雷克是一个杀人凶手。
毕竟今天下午带领自己和千叶辉参观以前的长生实验室的时候，有很多反常的行为：
比如假装无意识地阻拦他们继续看刘锦夏事件的记录视频；
比如过分地去解释一些听起来很符合逻辑的原理；
比如在不经意之间向自己和千叶辉提到过“新世界”这个词汇。
余生虽然隐约觉得雷克很多难言之隐，但他不会傻乎乎地就和他站在一边，认为雷克就是个友好而勤奋的好人。
雷克看着余生向离自己更远的方向推了一步，继续自嘲地苦笑着说了起来：“果然，人都是一样可笑，无论我们生活多么富裕，无论我们的科技多么发达，无论我们的文明多么文明，人总还是那么可笑。”
余生能够意识到了雷克这句话的意思：雷克以前看自己的眼光和看别人不一样，自己来到这第一天正式参加以长生计划组员的身份参加会议，就直接否定了人体冰冻技术的不可行性，按理说雷克研究了十年之久的项目就这样被自己“冻死的人无法复活”这种理由下的三言两语给彻底否定，应该对自己有所记恨，有所敌意，甚至会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那样一直冷嘲热讽下去才对。
但雷克反倒是因为自己会领着大伙捉猪，就觉得自己有领导才能，而且还对自己是称赞连连，恭敬有加。
余生原以为这就是未来之城中科技共享，和平共处的思想所带来的和外面世界不一样的美好结果。
但余生现在才想明白，并不是这样。
雷克自己心中其实早已经饱受人体冰冻实验的折磨、
今天下午参观那间有48冻人实验室的时候，雷克说那些玻璃罐上任其布满冰霜，也不加给空气除湿的干眠装置，是因为自己也不想面对那48双眼睛。
想必谁都无法面对在自己编织的冰冻与复活2.3%成功的美梦中，活生生用自己的身体忍受零下196摄氏度令人恐惧的冰冷，瞪大着希翼着未来希望的一双双眼睛。
别人作为他多年的同事或者朋友，都不会去当着他的面去否定他已经对这个城里48个科学家进行了冰冻的冰冻技术。
有时候，人们明知道那是一个谎言，却没有选择不去拆穿那个谎言，哪怕那个谎言像皇帝的新衣一样赤罗。
他们甚至认为那是善意的谎言。
而自己不是，初来乍到的自己，看到了谎言，选择无情地揭穿它。
其实这对雷克来说，不是一种对他十年科研成果的全盘否定，而是一种被谎言束缚十年之后的解脱。
所以，雷克才会发自内心的称赞自己，那是因为他其实感激自己。
自己敢说敢做、放浪不羁的“精神”也许让对这个世界失望至极的雷克看到了一丝希望。
让他在接近绝对零度的冰冷之中，看到了一丝温暖。
而这一切的美好，就在自己刚刚退后的动作中破灭了。
所有的温暖与美好，就像是小孩子在夏天的花园用洗衣粉的水吹出的七彩气泡，稍微受到一点外界刺激，就破碎地无影无踪。
“雷克前辈……。”余生此刻真的后悔自己刚刚后退的那一小步，他眼眶湿润，想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说起。
雷克摇摇头，笑着说到：“没有关系，我并不怪你，或许所有人见到我这个亲手结束到48个性命的‘屠夫’之后，都会被我身上撒发出来的血腥气味给吓得退避三舍。”
“而你……只是不出意外而已。”
“雷克前辈，您真的是那样做了？”余生一脸的难以置信。
雷克仍然摇了摇头：“我说我一切都是一无所知，有谁会相信吗？”
余生眼眶中的泪水在瞬间流了下来：“雷克前辈，您为什么会那样做？”
雷克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说到：“我没有杀人，我也不是凶手，一切都是自然的巧合而已。”
“如果说真的杀死他们的凶手的话，应该是这个城市，应该是这个世界。”
“嘴里喊着为了正义，为了文明，其实只是想要被世人铭记的功绩；嘴里喊着数据上传、科技共享，可真正核心的科技全都是记录在纸上；嘴里喊着消除芥蒂，彼此信赖，可谁又相信过谁？”
“看，这地下永不见天日的地牢。”雷克仰头看着地牢的天花板上因为地下潮湿而有些发霉的痕迹说到，“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为探索浩瀚如烟的物质而发展科学，为探索多姿多彩的生命而发展科学，为探索浩瀚的宇宙而发展科学，为创建人类先进文明而发展科学的人类未来之城。”
“如果这就是人类的未来之城，组长大人，你能看得到人类的未来吗？”雷克用无神的眼睛看着余生轻声问到。
余生知道，一个一直在苦中作乐的人，让他放弃作乐的时候，就还他失望透顶的时候。
余生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同雷克的看法，他也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那光芒刺眼的白炽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