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芬没搞明白，刚才大伙儿不是都可怜她被顾余年打了吗？
现在怎么回事，不说那些长辈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就连平时一些关系不错的堂姊妹们，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一样。
她做了怎么？
这些人怎么这么对她！
她汪的一声哭出来，委屈得不行。这一哭起来，就找王桂花这个妈。
王桂花恨不得从来都没有生过顾小芬这个女儿。
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跟大女儿顾晓瑜比起来，顾小芬就是个蠢货。
顾小芬顶着一张被打成猪头的脸去拽王桂花，想让王桂花给她撑腰。但王桂花嫌弃的把顾小芬的手给甩开，对顾小芬破口大骂，“还不赶紧滚回去，丢人现眼的蠢货。”
被王桂花大骂了一通，顾小芬愣了，没想到竟然连亲妈都嫌弃她。
再看看自己的亲爹顾效力，顾效力赶紧把脸瞥开，根本就不看顾小芬一眼。
顾小芬这才委屈的捂着脸大哭着往家里跑。
顾余年低垂着睫毛，看不清顾余年的神情，都以为顾余年实在是太委屈，都替顾余年不值。
却没人知道，顾余年的眼尾微微上扬，眼中尽是淡然。
顾远寿破天荒的安慰顾余年。
“余年呐，你瞧瞧顾小芬那孩子，也遭到教训了。你消消气哈，都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咱们顾家的人，要是谁欺负你，你就告诉五外公。”顾远寿心里打着算盘。
刚才他把王大妈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顾余年卖米粉赚了钱。
哼，顾李氏那个老虔婆，以前对顾余年和顾翠华动不动就打骂，还把人给赶出家门，这可是能挣钱下蛋的凤凰。
顾余年和顾翠华在桂花村无依无靠，他这个做长辈的出来给顾余年撑腰，指不定就能得到顾余年做米粉的法子。
他年纪虽然大，脑子却转得快。
想着自己女儿婆家那边不是有几个侄子要结婚了么，要是能凑成婚事，亲上加亲，到时候顾余年还不得感谢他这个长辈。
顾余年心里冷笑，她跟顾翠华被欺负了十五年，顾远寿都没跳出来说什么公道话，也没给她们撑腰，现在倒是比谁都积极。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哽咽着说道：“谢谢五外公，我跟我妈在磨坊住得挺好。”
顾远寿的模样，被顾李氏看在眼里，心里不痛快的大骂顾远寿这个老不死的，见缝插针。
顾余年是她家生蛋的鸡，谁都别想从她手里把顾余年该给抢走。
就算要抢走顾余年，那也得让顾余年把做米粉的法子吐出来。
顾李氏从地上爬起来，大吼大叫，“我还没死呐，老五，你这是要干什么。”
顾远寿看着顾余年朝他这边亲近，顿时就有了底气，“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余年这孩子可怜得很，从小到大都连亲爹都没见着。”
“也就不是我的亲外孙女，我没法儿帮忙。但你瞧瞧现在小姑娘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也不是我说你，你是她的亲外婆啊，外孙女就不是孙女啦，偏偏让你这个外孙女，被你亲孙女给欺负得死死的。”
“刚才你也听见了，顾小芬到底有多蠢多坏，想把咱们整个桂花村姓顾的闺女的名声给毁了。”
“难道你还要帮着顾小芬那个扶不起的蠢货。”
“呸，顾小芬蠢，那是她亲妈教得不好，我什么时候让我外孙女被欺负。”
顾远寿就知道顾李氏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他看了一眼顾余年。
刚才顾余年不是说，她跟顾翠华还住在磨坊里吗？
人都被赶出来了，顾李氏还想装作屁事没有。
也好，他就干脆帮顾余年把住处的事情给解决，到时候顾余年肯定会报答他。
多的他不要，就要那做米粉的法子。
顾远寿心里这么想着，就继续说道：“那你怎么把翠华和余年都赶出家门。娘俩净身出户，这都往磨坊那边住了一个月。”
“都没见过你这么狠心当妈和当外婆的。”
顾李氏被捏住把柄，但她从来都泼辣无礼，根本就不惧怕这些。
“谁说我把她们赶出家门，是她们自个儿住不惯，往磨坊那边跑。”
顾余年就哽咽出声，然而，说话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外婆，磨坊那边，晚上漏风漏雨。”
“一个月前，那才初春，一到晚上，冻得浑身冰凉。我跟我妈到底有多贱，到底有自虐，才会巴巴的跑去磨坊住。”
顾余年的话，就差说她跟顾翠华，是被顾李氏给赶出家。
顾李氏心里不停的咒骂顾余年，甚至还扬起手想去打顾余年，却被这么多人盯着，她心里念着顾余年手里做米粉的法子，还真没法儿一巴掌打到顾余年身上。
她心里暗恨，不就是想住回来么？
那正好，等住回来后，她非要好好的教育教育顾余年这个不听话的野种。
等做米粉的法子拿到手，她非打死顾余年不可。
顾李氏干干的笑了两声，“哎呀，那可不就是一家人闹矛盾嘛，谁家不会争两句口舌。”
“也就你跟你妈心眼实在，就那么去磨坊住。还跟你外婆生气呐。”
顾余年说道：“外婆是长辈，我当然不会跟外婆生气。”
“不过，我跟我妈的户口已经拿出来，也算是分家了。”
“我跟我妈，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分家，也不至于，净身出户吧！”
顾余年再次提起分家分财产的事儿。
顾李氏一听到这事儿，就知道顾余年一肚子坏水儿，在打她房子的主意。
不过这一次，顾李氏就没反抗得那么激烈。
要是能拿到做米粉的法子，就算分给顾余年两间房子，那也赚了。
再说，地契房契都还在她这儿呐，分给顾余年两间房，她又不会把地契房契给出去。
等顾余年把卖米粉的法子拿出来，她就立刻把顾余年和顾翠华给赶出家门。
想要分她的房子，没门。
顾远寿这时候就继续帮顾余年说话，“我说，大嫂，你这就不对了。”
“我记得，翠华当年跟那人的事儿，也是落实了的吧。那时候还是赵大队长办的事儿。”
“余年她爸，当时也算落户到咱们顾家村，又跟翠华好上，那就是你们顾家的赘婿。”
“翠华虽然是个姑娘，但也招了赘，余年不也跟着咱们顾家姓，那就是顾家的人。”
“这么算下来，那翠华分家出去，就得给分房子啊。”
顾李氏觉得心里被割了一块肉，痛得要死，但不把这块肉丢出去，怎么能得到做米粉的法子。
她说道：“分，怎么不分。”
“远寿，你说的没错。”
顾李氏心想为了那个做米粉的法子，她忍了。
但顾余年却不乐意，谁会想跟顾李氏住在一起。
她也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要顾李氏的房子。
她想要的，是顾李氏拿走的两百块钱。
她继续说道：“外婆，你人真好。”
“那，之前你不是说，把我说给村头陆家的那位做媳妇吗？我先前去找过他，跟他说了，咱们不结婚。是不是得把钱还给人家！”
顾余年这话一开口，坐在车里的赵康成眼睛瞪得老大，他惊恐的看着陆封。
就知道里头有猫腻。
但陆封神情淡淡，只是看着这些人的闹剧。
“顾李氏强塞的，我只是找保姆。”
陆封越淡然，赵康成就越觉得不可思议。
……
听到顾余年提起那两百块钱，顾李氏的嗓子就拔高，“那是你自个儿去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两百块钱，是你收的。”
村子里来看你热闹的人，全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妈呀。
两百块钱。
那可是两百块钱，不是两块钱。
农村人结个婚，彩礼也就二三十块钱。
顾余年值两百块这么价？
呸，不是。
那个村口姓陆的瘸子，竟然这么有钱？
他家几年前不是地主被打了吗？
竟然还这么有钱。
顾余年也是真蠢，真要嫁给姓陆的那个瘸子，还用得着起早贪黑的做米粉，卖米粉？
顾李氏心里暗恨得牙痒痒。
财不外露，顾余年这个蠢货，竟然直接当着这么多人，把这事儿说出来。
但顾余年就那么看着她。
顾余年在人群中，顾李氏看着顾余年冷淡又翘着眼尾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顾余年根本就没怎么害怕。
那眼泪跟假的一样。
然而，顾李氏心里还这么想着，顾余年眼眶里的泪珠子，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滑出来。
那些眼泪，在眼眶里蓄满了，才一滴滴的往脸颊上滑落。
看起来楚楚可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余年却开口了。
她说道：“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嫁人呀，我还想念书。外婆，你从来都没问过我意见。”
“您瞧瞧，谁家的闺女，没上过学，哪怕上一年的学也好。”
顾余年的眼泪，砸得这些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心里一痛一痛的。
更何况顾远寿本身就有所图，看到顾余年这幅模样，更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数落着顾李氏。
“大嫂，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兴包办婚姻呐。这事儿，不可能成。那两百块钱，你也赶紧还给陆瘸子。”
“陆瘸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那是地主的后代。”
“听说他那腿，就是犯了事被打断的。”
“我还听说，他，都不算是个男人。命根子也毁了。你真要把余年嫁给陆瘸子，那不是毁了他下半辈子。”
……
赵康成听着这些话，冷汗涔涔，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陆封，难道，陆封是因为这事儿，才没打算结婚？
然而陆封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呵呵！”
冷不丁的听到陆封的声音，赵康成背脊炸毛，惊出一身冷汗。刚才他偷看陆封，竟然还是被陆封察觉。
讪讪的说道：“哈哈，正常就行。”
赵康成跟陆封说了两句，就继续关注这场闹剧的漩涡。
顾余年眼角跳了跳，却没把多少精力放在顾远寿的话里边。
她眼底露出不可思议和绝望一样的看着顾李氏，连声音都在颤抖，“外婆……”
她哽咽，“外婆，你真的是要毁了我的下半辈子吗？”
顾李氏心里有些惊慌，“瞎说，瞎说。我怎么可能这么干。”
顾李氏心里不停的咒骂顾余年。
就算陆瘸子不能人道，不是个男人又怎么了。
谁家没这么嫁过闺女。
只要人嫁过去，谁还会把这种事儿说出口。那不是丢人吗？
偏偏顾余年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她还怎么能把事情摆平。
顾李氏心里惴惴不安，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顾余年有做米粉的法子，那玩意能挣钱。
就算一天挣五块钱，那不到一个半月，就能有两百块钱。
不心疼，不心疼。
她顺了顺气，“我又不知道那个陆瘸子落下病根。”
“不就两百块钱嘛，还，怎么不还。”
顾余年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擦了擦眼角，“那，外婆，你什么时候，把钱给我！我亲自还给他。”
顾李氏按捺不住脾气，气急败坏，“你这么着急往别人送钱干什么。”
“那又不是咱们家的钱。”
“行，我给！”顾李氏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
她心里恶劣的想着，那她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两百块钱给顾余年。顾余年不是要把钱还给陆瘸子吗？指不定陆瘸子家，今晚就立马遭贼。
那可是两百块钱。
“国良，赶紧回家拿钱。”顾李氏支使顾国良。
顾国良不乐意，那可是两百块钱。
先前儿子顾长春谈婚事，给了女方二十五块钱做彩礼呐。虽然剩下的钱，全都被顾李氏放起来。
“妈，咱，还缺二十五块钱。”
顾李氏止不住的呵斥，“老二家没钱吗？”
王桂花听到顾李氏竟然让他们也拿钱出来，顿时就不乐意，“妈，我又没儿子，也不是我儿子娶媳妇给人家彩礼，这钱怎么就要我家出。”
“出，怎么不出。咱们家又不是没钱。”顾效力却在王桂花后面拆台。
气得王桂花想撕烂顾效力的脸，但这里是桂花村，是婆家，王桂花只能忍气吞声。还不是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带把儿的。婆婆不待见，连男人都指不上。
她就盼着大女儿顾晓瑜考上大学，到时候顾李氏还敢在她跟前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