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那个他们此前无比在意的献帝。
刘协的视线扫完了，他看着周围的人，轻声说道:“开始吧。”
钟会从人群里面走了出来，他在大臣的面前走了一圈，这是一个仪式，他自己从一本叫不出名字的礼书上面看的。
和钟繇说的一样，他们不是礼学大家，杨彪找到他们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试探，而不是真的想让钟繇把这件事办好。
反正周围的所有人也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关心的程度和钟繇钟会两人不相上下。
钟会从大殿台子上退了下去，现在应该是让几个经历过几位君王的大臣们上去讲述一下自己的看法与期望。
可是这时候，杨彪董承等人没有一人走上前去。
因为他们全都愣在了原地，他们瞪着眼睛看着大台上面，看着站在大台上的那个穿着黄色长跑的男人。
天气很冷了，可是男人的身上还是穿着一件单薄衣裳，很多人都生出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不上去给他加一件衣服呢？这个男人感染风寒了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可是仍然没有一个人行动起来，甚至他们改变自己想法的动力都没有。
因为他的目光。
他们直到今天才搞清楚，原来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应该被人以男人相称的，原来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有威严绝非小孩子的人，原来男人在大冬天偶尔一次不穿厚衣服站在台子上站一会儿是可以不感冒的。
第一次，所有围观的稍微有一些身份的凉州住民，所有诸侯们，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跪倒在地，对着他们的皇帝，深深行礼。
刘协看着所有人，大笑起来。
他的样子看上去，颇有一些袁术在淮南被逼入死路，快要癫狂的时候的模样。
“平身，诸位平身啊！”刘协看着这些人，笑着大声喊道。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个皇帝太过陌生，让他们感到很不适应。
钟繇和陈琳也在这些人里面，陈琳看了钟繇一眼，眼睛里的意思是看你带出来了怎样一个皇帝。
钟繇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啊，刘协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所有人在疑惑之中缓缓起身，他们看着刘协，其中甚至起身比较快的人还得到了刘协赞赏的目光，搞得这些人颇为受宠若惊。
刘协看着所有人，继续说道:“朕体察民情，知道汉室飘摇久矣，想来百姓们追念先帝们的遗德，于是特地办了这样一场大典！”
所有人看着刘协，他们都知道这是客套话，可是他们又隐约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
“但是！”刘协话锋一转，说道：“这些难道都是真的吗？”
场间再次安静了，这次他们连在脑子里面分析自己在想什么，刘协在想什么的能力都失去了，他们看着刘协，深深瞪起自己的眼睛。
“这些都是假的！”刘协走到台子上放着先帝们的册子面前，把那本册子捡起来狠狠摔倒地上，“朕根本不想办什么狗屁大典，朕只是想要把你们叫到这里来！”
刘协说这个话的时候，看着那边坐在一起的诸侯们，他当然不是想把凉州的百姓们聚集到这里，他的意思很明确，目的就是为了那些诸侯们。
诸侯们隐约出现骚动。
袁谭眯着眼睛看刘协，他不知道刘协在卖着什么关子，只知道，这个人估计会变得有些麻烦。
和他那天晚上在宫里看到的，无法阻止他搜纳曹操的刘协太不一样的。
直到今天曹操都没有出现在这些诸侯的面前，足以看出幽州给刘协的压力之大，他袁谭给刘协的压力之大。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他在刘协的背上看不到太多的山峰了，以前那里是压着刘协抬不起头的皇帝的职责，责任，可是现在偏偏一切消失了。
甚至可以说，他这才第一次在刘协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光亮。
“是的，朕就是说给你们听的。”刘协指着那边的诸侯们，继续说道：“不要觉得朕有点反常，朕是想告诉你们，与其想要装模左洋，装成朕的先祖们的后代来找朕寻求好处，不如就和现在一样，来找朕直接来拿就是。”
所有人微微闭眼，他们看着刘协，感觉这个人可能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需要休息一下，所以才一直说着胡话，周围的人态度也不关心。
甚至这个时候杨彪已经在联系禁军准备进去把刘协接下来。
就连刘琮都微微皱眉，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皇帝，在心中微微叹息。
果然是少年皇帝啊，就是容易发疯。
殊不知，前人那么多垂危皇室的少年皇帝，这般模样都只是跳梁小丑的临终之计罢了，真正的那些推手其实还是藏在背后，藏在这些小丑一样的帝王身后，沉默看着万事的流转。
看上去不出任何人所料，这个刘协估计也会跟着其他人一样，跟着那些前辈一样，被人陷害，然后消失在历史里，最后成为后来人准备祭祖的人。
这是所有诸侯心中想着的事情，现在他们脑子里面只有懊恼，他们看着刘协，只是觉得自己压错了宝，现在估计也不能换一个人压。
可谁知道，刘协的目光再次变化。
他的语气再变，他看着诸侯们，语气无比坚定地说道:“你们是对的！”
“你们所有人都是对的！”刘协说道：“你们想要东西是对的，汉室有很多先帝积攒下来的祖业，这些东西足够咱们天下使用，可是有人想要偷偷拿走一部分，这当然可以理解，这时候你们也想要拿一部分，这同样能够理解。”
“旁人拿的，为什么你们这些敬畏汉室的人不应该拿走？”刘协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真正不应该使用这些的人，应该是那些根本不敬畏汉室的人，祈祷天下打乱的人们。”
“陛下，可这样的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