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与姑臧城截然不同的不光是繁华程度的不同，现在更是加上了一个热闹程度的不同。
在邺城的现在没有马休，自然没有全城戒严，更加没有在邺城街上耀武扬威随意杀人的士兵。
有很多百姓，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街上回家的百姓却并不少，他们刚刚从战争的炼狱里面苏醒过来，没想到走到这里突然又看见了如此骇人的一幕。
头点地的事情他们见得不少，但是杀完人还能坐在位置上安静吃面，并且把死者的血液一齐咽下肚子的人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
这年代没有杀人魔的概念，军阀的领袖们都是杀人魔，可以这样杀人的人在百姓们看来是天生的恶魔。
曹丕喝光了最后一口汤，嘴角上还惨留着曹植的血液，他轻轻擦拭一下，站起来，他的眼神落到周围看热闹不肯离去的百姓们身上的一瞬间，百姓们哀声大作，四散逃离而去。
杀人的人并不少曹丕，是站在曹植身后阴影里的一个中年男子，他拿着刀，静静地看着在地上的实体。
中年男人抬起头，看着曹丕，说道:“我以为你是想随便杀一个人，没想到你让我杀的人是你的弟弟。”
曹丕拿过他手上的刀，刀锋上还留着一侧的鲜血。
“现在就是我杀的人了。”曹丕拿着刀，静静地说道。
中年男人看着他，眼神很仔细，像是一个医生在看自己患者身上适合手术的位置。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怕曹将军发怒？”中年男人问道。
曹丕摇摇头，说道:“父亲他现在不在冀州，为什么我还要担心父亲？”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看着曹丕，又问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很多时候，有两个储君并不是一件很坏的事，两个人纵然会在一起竞争，但是这同样是一个很好的保护伞。
只有一个储君的时候，他很容易被乱臣贼子杀死，但是两个储君的时候，乱臣贼子们只想着依附，而不会针对其中某一个人下手。
这是当初司马懿给曹丕的建议，建议让他忍耐曹植的存在，期待厚积薄发。
这个道理不难懂，连这个武夫都知道，更何况是曹丕。
“有个人见了我。”曹丕说道。
中年男人眉头一挑，回忆起刚刚曹丕和曹植的对话，“子健公子说的那个人？”
曹丕点点头，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的百姓已经少了很多，算着时间，脚程快的人赶到太守府差不多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官兵快来了，曹丕建议中年男人跟他移去别处。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长街的尽头，问道:“我只是一个公子请来杀人的人，为什么也要我跟着公子一起逃亡？”
曹丕看着中年男人，很认真地说道:“这里的人是你杀的，如果我不想再抱着罪名，可以把你推出去，而且我很想你能辅佐我，所以你没有选择。”
中年男人看了看曹丕，又看了看在地上的尸体。
曹植的血液已经流到地板的缝隙里面，看上去就像是板砖上被加了一层红色的边框。
中年男人看了很久，他在看曹植的尸体，却在想着曹植平日里的模样。
他实际上是曹植那一集团的参与人物，和曹丕本来不应该有好关系的。
看了很久，想着自己长剑落到曹植脖子上的手感，男人抬起头，看着曹丕，轻轻地点点头。
……
“见我的人是刘莽。”曹丕站在桌子旁边说道。
中年男人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房间，他不知道曹丕是怎么在邺城里面找到这样一间客栈。
客栈楼下只有一个掌柜，楼下没有人吃饭，曹丕自己带了钥匙，对于他们这两位不速之客掌柜连头都舍不得抬一抬，放着他们二人走到这间上房里面。
“这里安全吗？”中年男人摸了摸房间的墙壁，发现这里的做工都是上乘，绝对能算得上是邺城的优秀客栈。
曹丕点点头，说道:“这里绝对安全，当初袁绍都在这里找不到人，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县丞？”
中年男人微微放心下来，他看着曹丕，问道:“那么凉州牧为什么要来见公子呢？”
曹丕看着窗户，那里的纸窗有一个眼，是上一次住在这里的人看外面的时候钻开的，竟然也没有被修复，洞还留在上面。
“他说他喜欢我。”曹丕走到洞前，视线小心地放到外面。
街上已经没了百姓，这一片刚刚被县丞戒严，街道上只有来回奔跑的士卒。
听到这句让人微微有些误会的话，中年男人也只是稍稍挑眉，又问道:“凉州牧他喜欢公子什么？”
“他喜欢我的意思是，他认为我在未来能够变得让他喜欢。”曹丕说道。
“听说凉州最近几天不太平。”中年男人说道。
距离马休封城已经过了很几天，据说在外征战的将军们被刘豹将军限制着，不能回来，隔得近的兵卒因为粮草被押，不能攻城，全都离开了姑臧城周围，来到凉州其他地方，祈求一个能够反击的机会。
这看上去是凉州的一个大变动，刘莽失踪，家眷失踪，所有的直系将领都在上次董卓威胁凉州的时候被刘莽散发出去，郭嘉身死，貌似凉州真的好像在这一场有些滑稽，有些简陋的哗变里面，回到了献帝的手中。
曹丕点点头，说道:“刘莽就是在那些事之前来找的我。”
中年男人想了想，问道:“刘莽想让公子帮助他？”
曹丕摇头说道:“如果他需要我的帮助的话，刚刚来吃面的人就是我的父亲，而不是子健。”
中年男人微微惊讶，他没想到，如果在一念之间刘莽的想法出现改变，曹丕还真的会把他的刀对向曹操。
他知道献帝想了一个围魏救赵的好办法，曹操在前日就已经启程前往凉州，用的借口是去吊唁郭嘉，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为了去牵制刘虞。
现在已经到了早冬，邺城的空气里面混杂着那份干燥的寒冷，他深吸了一口，好像自己的肺都快要结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