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事过后，焦妈妈没多久便无缘无故地死了，奴婢日日惶恐不已，原以为太子妃大发慈悲，送奴婢出宫，还给奴婢养老地钱银，却不料，奴婢刚出京城便被一路追杀，几次险些命丧歹人之手！”那婆子越说越激动，显然是恨透了太子妃。
太子妃含泪摇摇头，赶忙跪在地上，向着太子哭诉道：“殿下，殿下，您要相信臣妾啊，赵氏生产之时，臣妾也在孕中，哪里下得去这样的死手啊殿下！”
太子冷冷看着她，“是啊，那时你也在孕中，可你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那孩子……连哭声得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杀害了，太子妃，你真是叫本宫作呕！”
元昇领着婆子进东宫之后，太子便知晓了此事的始末，不由觉着背后冰凉得紧。
崔家的大姑娘，他的太子妃，他虽不曾宠爱她，却也给了她应有的尊贵与荣光，可她却屡次叫他失望！
太子妃此时已经怔住了，她原以为太子对此事不大清楚，只是知晓个大概，却没料到……
“殿下……”太子妃很是慌乱，脸上的泪痕还在。
太子招了招手，李忠玉立马领着人上前将那婆子拖了下去。
等到正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了，太子才缓缓说道：“你应该也听闻了，崔老大人进了宫罢。”
太子妃怔愣住，不知他要说什么。
太子冷声道：“你的太子妃之位，是父皇与母后亲自下旨册封的，本宫不欲贬斥你。”
太子妃一喜，殿下没想着要贬斥她！
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瞧见了她欢喜的模样，冷哼一声。
“你以为，凭你做的这些事情，还可安然无恙吗？”
太子妃顿时心头一凉，“殿下的意思是……”
“崔家的荣华，和你的性命，只能保一个。”
太子妃此刻只觉此时脑中嗡嗡作响，连思考都觉得为难。
崔家的荣华？她的命？
哪样是她能割舍掉的？
“可臣妾的显儿才刚走……殿下就如此狠心吗？”太子妃此时想哭也没有眼泪了，只觉身上的血都凝固了。
一提起那个孩子，太子更恨太子妃了，“若不是你种下这许多恶果，赵氏又怎会生死都不顾，要害了显儿！”
“可臣妾也有苦衷啊！”太子妃眼睛猩红，“臣妾是太子妃，是正室，可赵氏却先比臣妾怀了孩子！长子之位，本就该是臣妾的孩子的！”
“即便赵氏的孩子做了长子！显儿也是最尊贵的嫡子！谁能越过他去！是你，太子妃，心心念念嫡长子的位置，不惜痛下杀手！”太子怒斥。
“是！臣妾是想要嫡长子的位置，可那位置本该是我的孩儿的，臣妾没有做错！”太子妃倔强道，“殿下难道为了一个庶子，就想要了臣妾的命吗！”
太子脸色阴沉，“即便是庶子，那也是本宫的子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可臣妾孩子也没了啊！一命抵一命，臣妾失去的还不够吗？”太子妃痛哭。
“一命抵一命？”太子冷笑，“显儿是你用来抵命的？”
“是臣妾给了他的命，他为我抵命又何尝不可！”太子妃已几近疯魔，太子捏了捏眉心，很是恼怒。
“蛇蝎心肠！贪心不足！”太子沉声道。
太子妃冷笑几声，瘫坐在地上，远远看着太子，嘲讽道：“臣妾蛇蝎心肠？你们皇家又何尝不无情！为了保住陛下和皇后的名声，便要我去死！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叫我做太子妃！”
“皇家薄情？”太子不是不知道，但是这话从太子妃口中出来，却叫他觉得，父皇一腔惜臣之情，被狠狠捐弃。
“崔家想要太子妃之位，唐家给了，既然坐了这位子，自然也要承担这身后的巨担，荣华富贵，哪是你想接便能接住的？”太子冷笑，“再者说了，薄情的可不是皇家，而是你背后的崔家。”
父皇给了崔家两种选择。
要么太子妃贬为庶人，保了崔紫瑶一命，但崔家却没了太子母家这个名号。
要么太子妃身死，以崔紫瑶一命，换崔家一个爵位，保崔家子辈十几年官运亨通。
这样的买卖，崔老大人自然知晓该如何选择，太子妃自然也猜得到。
她显然也是想到了这样的结果，眼中满是绝望。
“祖父，父亲，便这样舍弃我了吗？”她这时，眼中的泪才悄然流了下来。
太子没再管她，拂袖离去。
太子妃自个儿瘫坐在地上，不一会儿，李忠玉进来了。
他端着一个木案，木案上放置了一杯毒酒，以及，一条白绫。
“殿下说了，叫太子妃今日内做个了断。”
说完，李忠玉便悄声退下去了。
她的脖颈已经快僵硬了，她缓缓低头，去瞧那如雪般的白绫。
那白绫洁净得很，瞧着眼睛也花了，她轻轻捡起来拿在手中，这样质地极好的绫缎，和当年那抹缎子一模一样……
那年，她才八岁，祖父得了一匹极好的绫缎，他谁都没给，只给了她一人。
“瑶儿天资聪慧，这白绫是少有之物，罕见得紧，最配咱们崔家大姑娘了！”
她少时听得最多的便是夸赞，穿的是崔家最好的物件，吃得是皇家公主一般的饭食。
是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祖父说，瑶儿聪颖，日后定是个能好好辅佐夫君的女子，必会得夫君看重，像男儿一般，陪伴夫君，做得大事。
那时，父亲告诉她，她是崔家的嫡长女，是祖父最看重的孙女，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母亲说，崔家繁盛无比，日后她定少说也是个亲王的正妃，要时刻记得端着正妃的架子，不能叫旁人看低了去，也要压制住那些狐媚的人，不能叫她们和那些庶子动摇了她的地位。
这些东西，她都清清楚楚的记着。
祖父和父母的夸耀，她也记得。
她原本以为，她会是推动崔家更进一步的嫡长女，她会成为比姚皇后还受人称赞的皇后。
可如今，祖父和父母都舍掉她了，她心心念念的崔家，也要倒了……
崔家的嫡长女？
何其悲凉。
斜阳西下，一抹昏暗的夕阳穿过纱帘进到殿中，白绫翻飞，满堂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