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给搅醒的。
宿醉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敲锣打鼓，还顺带用砂纸打磨他的太阳穴。他呻吟一声，下意识地想伸手揉揉额头，却“砰”地一声，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一块硬邦邦、触感陌生的物体上。
“嘶——！”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猛地睁开眼。
入眼的不是他那个虽然杂乱但熟悉的小公寓天花板，而是一片低矮的、蒙着层污渍的米色内饰顶棚。一股混杂着汽油、陈旧织物和淡淡霉味的空气，蛮横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愣了两秒，脖子有些僵硬地转动，打量四周。
他正坐在一个驾驶座上，身下是磨损严重的布艺座椅，面前是一个布满灰尘、造型古旧的方向盘和仪表盘。透过宽大的前挡风玻璃看出去，景象更是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凉了半截。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甚至没有熟悉的城市噪音。
眼前，只有一条灰黄色的、坑洼不平的土路，像一条丑陋的巨蟒，蛮横地延伸向视线的尽头，没入一片茫茫无际、被烈日炙烤得空气都微微扭曲的荒漠之中。天空是病态的灰蓝色，太阳高悬，散发着毒辣的光和热。
“这……是哪？”苏哲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我昨晚……没睡桥洞啊？”
他猛地扭头看向车内。这确实是一辆车的内部，但比普通轿车宽敞，有座椅，有桌子，后面似乎还有个小小的生活空间——这是一辆房车。一辆看起来年纪比他小不了多少，破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老式房车。
记忆如同断片的磁带，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是昨晚公司项目庆功宴，他被同事灌了好几杯，最后怎么回的家……一片空白。
“绑架？恶作剧？”他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又一一否决。谁吃饱了撑的绑架他一个没钱没势的孤儿，还用这么有“情怀”的破房车？
他尝试去拉车门，发现车门锁是坏的，用力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股热浪瞬间涌入，带着尘土和荒芜的气息，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石化。
他所处的这辆破旧房车，并非孤零零地停在荒漠里。在它前后左右，歪歪扭扭、混乱不堪地停放着各种各样的车辆！有和他一样懵逼的家用轿车，有闪着双闪的出租车，甚至还有几辆小货车和SUV。所有这些车，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胡乱地扔在了这条看不到头的荒漠公路上，组成了一支绝望而混乱的迁徙队伍。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在这些车辆之间，他看到了熟悉的建筑物——是他租住的那个小区的居民楼！几栋楼房如同被连根拔起的积木，突兀地、破碎地矗立在荒漠公路的两侧，有些楼体甚至已经开裂、倾斜，窗户大多破碎，露出黑洞洞的内部。
“小区……楼？”苏哲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转不过来了，“连房子一起……穿越了？！”
他不是唯一一个醒来的人。越来越多的人从各自的车辆里，或者从那些残破的楼房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同款的惊恐、茫然和难以置信。哭喊声、尖叫声、愤怒的质问声和徒劳呼唤手机信号的声音，如同沸水般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蒸腾、混杂。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我的手机没信号！完全没信号！”
“爸爸！妈妈！我要回家！”
“是拍电影吗？摄像机在哪？”
“水！谁有水？我快渴死了！”
混乱，彻底的混乱。
苏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干燥的空气，喉咙立刻传来火烧火燎的感觉。他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毕业后成了一名普通的公司职员，早就学会了在逆境中比别人更快地镇定下来。
“冷静，苏哲，冷静！”他对自己说，语速快得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疏导，“首先，确定这不是梦，掐自己会疼。其次，这鬼地方看起来不像地球任何一个已知的角落，至少不是我们认知里的那个。第三，看起来不止我一个倒霉蛋，是整个小区，或者说更大范围的人都被扔过来了。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摸了摸干得发裂的嘴唇，感受着胃里因饥饿和宿醉带来的双重不适。
“……生存资源。水，食物，安全的庇护所。”
他退回房车驾驶室，重重地关上车门，将外界的喧嚣和混乱暂时隔绝。这辆破旧的房车，此刻竟成了他唯一能够倚仗的堡垒。
他快速在车里翻找起来。驾驶室除了灰尘一无所有。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后面的生活区。空间逼仄，只有一个简陋的固定床铺，一个小型不锈钢水槽，一个看起来已经报废的小冰箱，以及几个空荡荡的储物柜。
“不是吧，阿sir，开局这么赤贫的吗？”他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忍不住吐槽，“好歹给瓶矿泉水啊！这房车的前任主人是个苦行僧吗？”
最终，他在一个角落的柜子里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巴掌大小、布满划痕的黑色塑料盒子，像是某种老旧的收音机，带着一根可以拉出来的天线。
“这玩意儿……还能响吗？”他下意识地按下了侧面的开关。
没有反应。
“果然是个垃圾。”他失望地准备将其扔掉。
就在这时——
“滋啦……滋啦……”
一阵强烈的电流杂音猛地从收音机里爆开，吓了他一跳。杂音持续了几秒，然后，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分不清男女的电子合成音，清晰地响了起来，回荡在死寂的房车内部：
【通告：编号G-177区域所有幸存者单位。】
【欢迎来到“无尽公路”。】
【规则一：公路即是世界，向前是唯一方向。】
【规则二：资源散落于路途，或藏于遗迹，或夺于他人。】
【规则三：黑夜降临，危险滋生。】
【规则四：淘汰，即意味着终结。】
【规则五：努力生存，或者，迎接消亡。】
【公路求生，正式开启。】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收音机再次陷入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苏哲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握着冰冷的收音机，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无尽公路……幸存者单位……资源……淘汰……终结……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意外或者灾难，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残酷的、将无数人投入其中的生存游戏！
他缓缓走到窗边，撩开一点脏兮兮的窗帘向外望去。外面的人群显然也通过某种方式听到了这个通告，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歇斯底里的崩溃和恐慌。有人抱头痛哭，有人瘫软在地，有人则开始疯狂地抢夺附近车辆里可能存在的物资，冲突瞬间爆发，怒骂和厮打声不绝于耳。
文明的表象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原始的求生本能开始支配一切。
苏哲放下窗帘，背靠着冰冷的车厢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震惊，以及一股从骨髓深处被逼出来的狠劲。
孤儿的身世让他早已习惯了世界的冷漠，公司职员的生涯则教会了他审时度势。他或许爱说话，或许看起来开朗，但那只是他面对生活的保护色。在真正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刻，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和理智。
“好吧，”他舔了舔更加干涩的嘴唇，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对着空气，也对着自己低语，“无尽公路是吧？生存游戏是吧？”
他看了一眼这辆虽然破旧，但至少能遮风挡雨、并且带着四个轮子的房车。
“开局一辆破房车，装备全靠打……这剧本，我接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叮！检测到宿主生存意志已确立，符合绑定条件……】
【每日签到系统，正在激活……】
【10%…50%… 100%！】
【激活成功！】
【请问宿主，是否进行今日签到？】
一个清晰、悦耳，与刚才那冰冷通告截然不同的女性化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苏哲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