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深圳下起了小雨。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沈家的喜庆气氛。一大早，沈知秋就带着全家人去菜市场采购年货。
莲花新村的菜市场人山人海，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新鲜的鲈鱼！刚从海里捞上来的！”
“腊肠腊肉！广式风味！”
“北方大白菜！包饺子最好！”
沈知秋买了四条鲈鱼、五斤猪肉、三只鸡、各种蔬菜，还有瓜子、花生、糖果。李秀兰和周慧在干货摊前挑香菇、木耳、红枣。
“妈，多买点红枣，给外婆补血。”沈知秋提醒。
“知道，我买了三斤。”李秀兰说。
逛了两个小时，每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沈建国和沈建军手里最重，提着米面油。
“这南方的菜市场真热闹，比北京还热闹。”沈建国感慨。
“特区嘛，全国各地的人都来了。”沈知秋笑着说，“爸，您看那边，还有卖西北拉面的呢。”
回到家，女人们开始准备年夜饭，男人们负责打扫卫生、贴春联。
沈知秋和周慧在厨房忙活。周慧是北方人，但来深圳后学了几道粤菜。
“秋丫头，你看这白切鸡做得怎么样？”周慧把煮好的鸡捞出来，放进冰水里。
“舅妈真厉害，这才几天就学会了。”沈知秋赞叹。
“我特意跟楼下张阿姨学的。”周慧笑着说，“她说白切鸡讲究‘皮爽肉滑，骨带微红’，火候要掌握好。”
另一边，李秀兰和王桂芬在包饺子。北方过年一定要吃饺子，这是传统。
“妈，咱们包几种馅的？”王桂芬问。
“三种吧。”李秀兰说，“猪肉白菜、韭菜鸡蛋、三鲜馅。你外婆爱吃三鲜的。”
客厅里，沈建国带着儿子们贴春联。顾怀远也来了，他今天要跟沈家一起过年——顾教授夫妇回上海了，他一个人在北京也没意思。
“左边高点，再高点……好，就这样！”沈建设指挥着。
红色的春联贴上大门，上面写着沈知秋拟的对联：
上联：改革春风吹大地
下联：勤劳人家福满堂
横批：万象更新
“这对联写得好，应景。”顾怀远赞赏道。
“小妹写的，她最擅长这个。”沈建军自豪地说。
贴完春联，男人们开始摆桌子。沈家客厅大，摆了两张圆桌，能坐下十几个人。
下午四点，年夜饭开始准备了。一道道菜端上桌：
白切鸡、清蒸鲈鱼、红烧肉、蒜蓉粉丝蒸虾、蚝油生菜、香菇扒菜心、莲藕排骨汤……还有三大盘饺子。
“开饭啦！”沈知秋宣布。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外婆坐在主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今年是咱们家在深圳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咱们全家最团圆的一年。”沈建国作为一家之主，端起酒杯，“来，咱们干一杯，祝新年快乐，祝妈身体健康！”
“新年快乐！”众人齐声说。
外婆也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祝孩子们事业顺利，祝咱们家越来越好！”
大家开开心心地吃起来。铁蛋和小花抢着吃虾，沈建军给外婆夹鱼肚子上的肉，沈知秋给每个人倒饮料。
“对了，小妹，工厂那边进展怎么样？”沈卫国问。
“很顺利。”沈知秋说，“施工队已经进场了，春节后正式开工。预计三个月后建成，六月份投产。”
“这么快？”李国强惊讶。
“深圳速度嘛。”顾怀远解释，“现在特区提倡‘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建设速度比内地快很多。”
沈建军问：“那资金够吗？五十万贷款够建工厂吗？”
“差不多。”沈知秋盘算着，“厂房建设大概三十万，设备采购十五万，流动资金五万。如果不够，我还有备用资金。”
其实沈知秋手里还有一笔钱——去年倒卖电子表赚的几万元，加上超市这几个月的利润，差不多有十万备用金。
“秋丫头，你那学校打算什么时候办？”周慧关心地问。
“过了年就开始筹备。”沈知秋说，“先选址，然后办手续、招聘教师、招生。舅妈，这事主要靠您了。”
“我一定尽力。”周慧郑重地说。
外婆听着子孙们讨论事业，欣慰地笑着：“好啊，你们都出息了，我老婆子高兴。”
“外婆，等学校办起来了，您去当荣誉校长。”沈知秋开玩笑。
“我可不行，我只会教几个字。”外婆摆手。
“那您就教孩子们写毛笔字，讲故事。”沈知秋认真地说，“您经历得多，讲的故事有教育意义。”
外婆眼睛亮了：“这个行，我会讲故事。”
大家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吃完饭，女人们收拾碗筷，男人们打牌聊天。
晚上八点，全家人围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这是中央电视台第一届春晚，虽然信号不太好，时断时续，但大家看得津津有味。
小品、相声、歌曲，每一个节目都引来阵阵笑声。
“这个马季的相声说得好！”沈建国拍腿大笑。
“李谷一唱歌真好听。”李秀兰赞叹。
看着家人们开心的笑脸，沈知秋心里暖暖的。前世，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家庭温暖。那时候的她眼里只有钱，只有成功，忽略了最宝贵的东西。
顾怀远悄悄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这一切真像一场梦。”沈知秋轻声说，“有时候我怕醒来，发现都是假的。”
“不是梦。”顾怀远握紧她的手，“你看，大家都在，都是真的。”
是啊，都是真的。外婆在笑，父母在笑，哥哥嫂子们在笑，孩子们在闹。这就是她重生一世的意义。
晚会进行到零点倒计时。
“十、九、八、七……”
全家人一起倒数。
“三、二、一！新年快乐！”
窗外传来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深圳禁放鞭炮，但还是有人偷偷放。
“新年快乐！”大家互相拜年。
沈知秋拿出准备好的红包，一个一个发：“爸，妈，祝您们身体健康。外婆，祝您长命百岁。大哥大嫂、二哥、三哥，祝你们事业顺利。小舅舅妈，祝你们在深圳一切顺利。铁蛋小花，祝你们学习进步！”
每个红包里都是一百元，在这个年代是巨款。
“这……这也太多了！”李秀兰不敢接。
“妈，拿着。”沈知秋塞到她手里，“您和爸辛苦一辈子，该享福了。”
顾怀远也拿出红包，给沈家长辈和孩子们。他是按北京的标准，每个红包二十元，但在这个年代也不算少了。
发完红包，大家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回房休息。
沈知秋和顾怀远站在阳台上，看着深圳的夜景。远处工地的灯光星星点点，这座年轻的城市正在飞速成长。
“过了年，你有什么打算？”顾怀远问。
“先把工厂建起来，把学校办起来。”沈知秋说，“然后……可能要去一趟香港。”
“拓展业务？”
“嗯，陈世荣先生邀请我去看看，说有几个项目可以合作。”沈知秋说，“而且我想去香港考察一下那边的教育模式，为办学校做准备。”
“我陪你去。”顾怀远说。
“你不用回北京工作？”沈知秋问。
“暂时不用，我在深圳的调研报告还没写完，可以多待一段时间。”顾怀远笑着说，“而且，我想陪着你。”
沈知秋心里一甜，靠在他肩上：“怀远，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顾怀远搂住她的肩膀，“对了，我们的婚礼，你有什么想法？”
“简单点就好。”沈知秋说，“旅行结婚，然后回来请亲戚朋友吃个饭。”
“听你的。”顾怀远点头，“不过婚纱照要拍，一辈子就一次。”
“好。”沈知秋笑着答应。
两人又聊了很久，直到深夜才分开。
回到房间，沈知秋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封信。她拆开一看，是外婆写的。
“秋丫头，外婆知道你忙，所以写封信给你。今天外婆特别高兴，自从你外公走后，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年。看着你们兄弟姐妹和睦，事业有成，外婆打心眼里高兴。你大舅的事，你别太操心。人各有命，他选了那条路，就让他走吧。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外婆老了，不求别的，就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和和美美。你是个好孩子，怀远也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过。外婆等着抱重外孙呢。”
信不长，但字字真情。
沈知秋握着信纸，眼泪无声滑落。
这一夜，沈家所有人都睡得很香。这是他们在深圳的第一个团圆年，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窗外，深圳的夜空渐渐泛白。1983年的第一天，来了。
沈知秋站在窗前，看着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心中充满希望。
这一世，她要让家人幸福，要让事业成功，要活出无悔的人生。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