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意思他是懂了,爹不疼娘不爱,兄弟不睦,子女不丰的猛汉落泪。
张廷玉默了默,他内心深处是不同意的。
这好不容易到手的皇位在弄丢了,这不是白做工吗?
但胤禛和他一合计,两人在乾清宫嘀嘀咕咕一个时辰后,张廷玉思索一番。
似乎也行?
等到张廷玉出宫后,一行人才前往养心殿去。
上完朝,胤禛看着桌子上又多了好几堆奏折,眼不见为净,直接坐外间榻上折腾些花草。
小夏子上了一盏茶,不多时苏培盛就带着三个中年太医进来,其中一个就是章弥。
苏培盛觑着胤禛脸色一一道来。
“皇上,理亲王病了,直郡王身子骨还好,至于十三阿哥因在养蜂夹道多年,寒湿入体,已经不良于行。”
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让自己找人去试探几位阿哥。
自登基后,皇上威严更甚,糟心事太多,他也不得不小心伺候着。
怕触了霉头吃挂落。
索性把分别去看病的太医都叫过来。
正好也给皇上自个儿瞧瞧,他瞅着皇上脸色不见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又比早上瘦了点?
胤禛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抱着剪好的绿菊放桌案上,调整角度。
自从继承了原主的审美,他是看养心殿处处舒心。
恰好花房刚刚使人送了几盆绿菊过来,他叫人拿了白瓷柳叶的花瓶来做插花。
此刻摆放在窗户边上,打开窗棂时,正好吹过来一股清苦的菊花香味。
美观又提神。
弄好自己的事后,胤禛才落座,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手腕下垫个小枕。
章弥正常给他请平安脉,他视线落在章弥花白的长尾辫上,神色带着些许莫名。
想到此人是皇后的人,想必太后那边也一样。
原主总认为章弥是自己人,谁知道人家有好几个主子呢!
跟在皇后身边帮忙打胎,跟在太后身边帮忙扫尾,好个左右逢源。
“皇上近日可是有些胸闷气短,头晕烦躁,有时候还喘不上来气?”
章弥把着脉表情恭敬,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奇怪。
沉思良久后问。
皇上这脉象就有点心悸之兆,像是风寒加上气急攻心引起的。
没听过皇上小时候有不足之症啊?
怎么感觉不像是长寿之相?
越把越心虚,他稍稍抬眼打量着胤禛的表情,面色无华,是了。
正待低头写方子,章弥就冷不丁对上一双幽深平静的眼眸,好像一个冷渊。
看不出任何情绪,蓦然间他脊背上无端端爬上阴凉冷气。
是不是自己那句话说过了?
胤禛看不出表情的脸上,审视地上跪着的小老头,忽然开口道:
“章弥,你是朕身边的太医,你说若是有一天有人让你给朕下毒,你会率先自我告罪吗?”
这话多少有点诛心之言。
章弥脸色一下刷白!
噗通一声五体投地,整个人都打着颤。
“皇上明鉴,老臣不敢!”
胤禛冷哼一声,也不叫起。
“朕看你不是不敢,是心存侥幸,一把年纪还帮着人作孽,这紫禁城到底是姓乌拉那拉氏还是爱新觉罗氏?”
时间好像在无形中变得很长。
章弥半句话都不敢多言,头贴在地砖上,冷汗直冒。
他刚开始不明白意思,下一瞬就想到自己给皇后做过的那些事。
皇上知道了!
章弥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双眸逐渐麻木。
典型的大神打架,小神遭殃。
另外两个太医一脸懵逼,但下跪速度紧随其后。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皇上发怒,不影响他们从心。
“皇上息怒!”
天知道,他们只是来回话的啊!
“皇上,罪臣无话可说,可罪臣家人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晓,求皇上饶过罪臣家人,一切都是罪臣的错。”
章弥一脸心如死灰,长磕不起。
胤禛挥手,手腕下的小软枕飞出去,撞在他的肩膀上,不疼,但足够令人心惊胆战。
“章太医年事已高,把太医院的事情交接给副院判后,回乡含饴弄孙去吧!”
“今天发生的事朕不希望皇后,太后知道。”
主谋固然重要,但太过有能力的下臣也需要清洗。
他的身边不留这种不忠的人,明明章弥有很多机会告诉原主,就算他的家人被控制又如何?
难道皇后的势力还能比得过皇帝?
但对方并没有,反而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帮着皇后害死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一个又一个妃嫔。
本来章弥已经做好上天的准备,谁知道皇帝会饶他一命。
顿时浑身瘫软在地,强撑着惊惧,磕头谢恩。
“罪臣谢皇上隆恩。”
或许是医者仁心,良心未泯,他竟然想通了,隐约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皇帝会突然有了心悸之症,面色无华。
此症最忌大喜大悲。
“皇上,纯元皇后之死,事有蹊跷,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很多时候,皇帝想要处理一个人,不需要那么多证据。
只要知道是谁做的即可!
这等惊天之谜贸然被章弥道出,当场养心殿就跪了一地。
胤禛拨弄着手里的碧绿色珠串,面无表情。
苏培盛站在旁边恨不得自己成了聋哑人,心里惊诧。
纯元皇后的死,居然跟皇后有关系!
当初,皇上如何跟纯元皇后恩爱的,他作为身边人有目共睹。
至今为止,对方的画像还高高挂在御书房暗阁里。
别说他心里多么震惊,作为当事人的皇上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自皇上登基后,苏培盛此时此刻竟然猜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
但他不会天真的认为皇上会好心解释。
所以很快把人弄了出去。
剩下的两个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夭寿啦,这种辛秘真是他们能听的吗?
胤禛面色无波的看着章弥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养心殿,视线一转。
冷淡道:
“你们两个,各自把情况说一下。”
本来他也没生气,这两个太医干甚打哆嗦。
他寻思自己也没杀人了!
刚刚是多么温和!
纯元皇后的死他作为甄学家,怎会不知道?
章弥的话也不过是为以后清算皇后多一张罪证而已。
他又不是原主,看不上那种伪白莲花。
自然说不上多生气。
可落在外人眼里,就是隐而不发。
“微臣看诊的是十三阿哥的,十三阿哥双膝寒气入体,如果不认真调养,恐怕只能坐轿子了。”
两个太医中有个白胖的小胡子一骨碌全交代,连太医基本的说话留三分,藏三分都忘记了。
他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不怒自威。
以前还说半年都难得见到皇上一面,想要出人头地简直是痴心妄想。
如今他觉得,在太医院当个透明人也挺好的。
回话完毕,小胡子在胤禛的注视下缩在旁边,一声不吭,称得上一句乖巧。
另外一个急忙接上话,语气动作都很沉稳。
“皇上,理亲王是心病,且风寒拖得有点久,体质虚弱,只要好生调养就可无碍。”
胤禛一手撑着脑袋,一只脚翘着,一条腿盘坐,姿态说不出的闲适。
闻言口中呢喃一句。
“心病!”
难不成得了抑郁症,还是狂躁型的?
两个太医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应,好想逃,却逃不掉!
“好,朕知道了,从今以后,十三阿哥跟理亲王的病就交给你们了,务必早点让他们康复。”
“缺什么药材尽管提,苏培盛,赏银各一百两。”
胤禛看着安静下来的养心殿,一时间坐蜡。
还在心疼那二百两银子,再怎么样都是我的钱啊!
多用一分都觉得亏死了。
他本来想去看看几个未来的工具人兄弟,但看着现在自己这个胖嘟嘟的样子,觉得不太合适。
只能在心底告诉自己再等等,等他病弱白月光的光环发挥出来,美颜丹功效完成的时候。
那才是出手的好时机。
时间就在无尽的等待中度过,自从和张廷玉说过悄悄话以后。
每次上朝那老头都用一种同情而又心酸的眼神盯着胤禛一天比一天消瘦的身子。
恨不得让太医院的人常驻养心殿,天天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