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找到了一顶鸭舌帽给冉微言戴上，白发没那么醒目了。
“走吧。”
两人没有收拾任何东西，除了彼此。
小区门口，程屹倚着越野车机顶盖抽烟，白雾模糊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看到梁暮和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时，他深吸一口，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靴底碾灭。
“贡献点全转给我了，就什么也没拿？”他以为至少会大包小包。
梁暮言简意赅，“送到安全区外围就行。”
程屹便嗤笑一声，“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嗯，有他就足够了。”
“行。”程屹干脆地吐出这个字，转身拉开车门，“财神爷送钱上门了，不走是傻子。上车！”
基地不允许私人在路上开车，但程屹是首领的堂弟，弄到通行证是分分钟的事。
关卡检查也异常顺利，守卫只是例行公事地看了眼程屹的证件和车辆通行许可。
车子驶上荒野，程屹专注前方。
梁暮和冉微言并肩坐在后座，她的右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十指相扣，只好用左手则翻页一本地理杂志。
大约半小时，程屹在岔路口减速，缓缓停下。
“到了。”
梁暮和冉微言对视一眼，推开车门下车。
程屹也下了车，靠在车门上，摸出烟盒，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他看着像是出来散步的两人，什么也没再问，反而说了句无关的话。
“我回去也退出麦冬的小队了。”
梁暮挑眉：“怎么说？”
程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有点淡，有点涩：“任务完成了。”
梁暮没接话。
事到如今，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过冉微言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程屹瞥了眼她手里多出来的杂志，无奈耸肩，“好吧，你们都是有秘密的家伙。”
他摆了摆手，不像用于道别，更像是要挥开什么无形的烦扰。
“保重。”
“你也是。”
程屹不再多言，利落地转身上车，引擎再次轰鸣。
他没有立刻掉头，而是透过降下的车窗，最后看了他们一眼。
梁暮站在荒原的风里，身形笔直，眼神坚定。
而那个白发少年，目光落在梁暮侧脸，温柔缱绻。
任谁见了都清楚，他们是彼此的恋人。
“走了。”程屹吐出两个字，升起车窗，猛打方向盘。越野车朝着来路疾驰而去，很快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最终彻底消失。
梁暮感觉胸腔里某种绷了很久的东西，随着程屹的离去，变得更加紧迫了。
不安的预感早已如藤蔓缠上心头，涩意堵在喉咙，她刻意放缓呼吸，不肯让身旁的人察觉。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她问。
冉微言拿过她手里的的杂志，翻开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印的海。
他打了个响指，周围空气泛起水波似的涟漪，空间被拨动。
下一秒，磅礴又舒缓的海浪声轰然灌满耳膜。
还有扑面而来的湿润海风，明亮到有些刺眼的湛蓝天空，以及脚下细软温热的沙滩。
梁暮被这毫无征兆的巨变冲击得下意识闭眼，再猛地睁开，难以置信。
海。
无边无际的，在正午阳光下闪耀着碎钻般光芒的海。
沙滩上排着色彩鲜艳的遮阳伞躺椅，更远些有栈道蜿蜒通向山顶，空气里除了海水的味道，还飘着烤肠椰子水的香气，满是闲适又生机勃勃的气息。
没有废墟，没有血迹，没有丧尸腐烂的恶臭，没有变异植物扭曲的阴影。
人们穿着清凉夏装，在浅滩嬉水，在沙滩散步，在伞下躺。
无拘无束的说笑声，餐饮店的音乐声，呼呼的海风和哗哗海浪声，交织成一片鲜活而遥远的背景音。
这是末世前。
梁暮僵在原地，血液却仿佛在逆流。
「他很强，比现在的我，强很多很多。」那个冉微言说的话犹在耳边响起。
冉微言侧过头，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以及眼中的震惊与茫然，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有些发僵的身体带向自己。
“别怕，”他安抚道，“不是幻象，我们只是回到了过去。”
可梁暮更想知道的是……
“你的力量是哪里来的？”
即便是主角，想要获取逆转时空的力量，也绝非易事。
就像许多修仙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只有到达大乘化神那般境界，修士才能触碰到时间空间规则。
如果人人都可以掌握，世界早就被玩崩坏了。
冉微言刻意转了话题，“先不想这些，陪我看看海。”
梁暮见他避而不答，到嘴边的追问终究咽了回去，只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栈道的尽头，冉微言拉着她坐在台阶上，面向无垠的大海。
“陪我听歌。”他递过来半边耳机。
梁暮垂眸，视线落在那根细细耳线连着的手机上，什么也没说就接过戴上。
明快跳脱的英文旋律淌进耳里，节奏欢快得与这荒原格格不入。
如果她不懂歌词含义的话，大概会放松下来。
我们在绝境中找到爱……
梁暮握紧了他的手，还是忍不住试探，“冉微言，你答应过不会对我有所隐瞒的。”
“但我想更迟一点，”他怎会不知她的想法，“不说出来，就好像不会发生。”
“这是自欺欺人！”
“你知道世界上最大的生物是什么吗？”
“啊？”
梁暮猝不及防，眼底的急切瞬间僵住，只剩全然的不解，完全不懂他怎么突然扯到这个。
冉微言伸手捏了捏她发懵的脸，“猜对有奖励。”
梁暮回过神，拍开他作乱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气闷的笃定：“还用猜？肯定是蓝鲸啊，课本里早就写了。”
她眼神狐疑地扫他，“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跟你那力量到底有关系没有？”
冉微言低笑出声，指尖又勾了勾她的下巴。
“错了。”
梁暮一愣：“错了？”
“再猜。”他不肯松口。
耳机里旋律切换，耳前奏雀跃的吉他弹拨刚落，利落鼓点便接踵而至，和海风拍岸的节拍恰好相合。
梁暮听过这首歌，嗤笑出声，还真符合现在的氛围，我们无话可说。
末世里见惯了生死，此刻倒被这常识题难住。
她冥思苦想，咬了咬唇：“还是海里的，难道是陆地上的？”
可是大象也没有鲸鱼大呀！
冉微言摇头，指尖轻点她眉心，语气带逗：“算沾边，地上长的，但肉眼难见全貌。”
“树？红杉？巨杉？”
他继续摇头，指腹蹭过她泛红的唇珠：“比树凶。”
梁暮瞪了他一眼，“别吊胃口了，快说答案！”
冉微言笑弯了眼，把人往怀里带，顺势扶着她后腰轻按，让她趴在自己膝盖上。
他望着海面，脸上的笑容敛得一干二净，声音却依旧温柔，“是真菌植物。”
“真菌？”梁暮抬头，却又被按下，只好搂着他的膝盖让自己躺得舒服点。
“没错。”
“是菌子蘑菇那些吗？”她问。
冉微言指尖刮她脸颊，轻笑道：“聪明的孩子，你想要什么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