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白把东西收好就与张律师分开。
分开的时候,手机疯狂的震动。
是周扒皮的电话。
陆小白想也不想就直接挂断,拉黑,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世界清净了。
但微信上那个红色的“99+”角标,依旧顽固地戳在那儿,像个催命符。
陆小白一边慢悠悠地往自己那个鸽子笼似的出租屋走,一边点开了微信。
工作群里已经炸了锅。
【创意部奋斗群】
【周扒皮】:“@陆小白 人呢?方案呢?九点之前发不出来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周扒皮】:“陆小白你死哪去了?接电话!”
【周扒皮】:“[愤怒][愤怒][愤怒]”
下面是一连串同事小心翼翼的“收到”和各种工作文件的交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提陆小白的名字。
然后是小孟的私聊。
【小孟】:“小白你跑哪去了?周扒皮脸都绿了,跟要吃人一样!你快回来吧,服个软,不然他肯定要给你穿小鞋的!”
【小孟】:“你可千万别冲动啊!工作不好找!”
陆小白看着小孟发来的消息,心里有点暖,但也仅此而已。
她划开周扒皮的对话框,一连串的红色感叹号,全是语音通话拒绝的提示,中间夹杂着几句气急败坏的文字。
“反了你了!”
“你给我等着!”
陆小白的脚步停在了人行道上,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
以前为什么忍?
因为怕。
怕交不起下个月的房租,怕断了顿,怕生了病没人管。
她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毕业两年攒下的钱,还不够在医院的IcU里躺一天。
所以周扒皮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周扒皮让她加班到凌晨,她不敢抱怨一句。
可是现在……
她摸了摸帆布包里那个硬邦邦的文件袋,还有那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
她有了一个院子。
虽然是在什么山上,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那是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她还有两万八千块钱。
不多,但足够她撑几个月,不用立刻为了房租和三餐发愁。
那股从胃里烧起来的邪火,又一次窜了上来。
凭什么?
她点开输入框,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敲得噼啪作响。
“周总,我不干了。”
“明天我有事就不去公司上班了,下周一我会回公司办离职手续。”
点击,发送。
两个绿色的气泡弹了出去。
陆小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压在胸口好几年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爽!
前所未有的舒畅!
手机立刻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周扒皮秒回的微信。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
“陆小白我告诉你,这个项目是你跟下来的,你要是敢撂挑子,业内的名声别想要了!”
陆小白扯了扯嘴角,连回复的欲望都没有。
名声?一个天天被骂得狗血淋头的ppt女工,能有什么名声?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继续往前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了大概十分钟,手机又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还是周扒皮。
这次的语气,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小陆啊,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嘛。”
“刚才我也是在气头上,说话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那个方案不着急,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就当放假了,咱们下周一上班再慢慢说,啊?”
陆小白看着这条信息,差点笑出声。
这孙子,怂了。
也是,那个项目进行到一半,客户对接、数据整理、方案初稿全在她手上,她现在撂挑子,后面接手的人得骂娘,项目延期更是板上钉钉。
周扒皮这是怕担责任。
陆小白心情更好了,然后关掉手机,彻底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
回到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空气里还残留着昨晚泡面的味道。
陆小白把包往小桌子上一扔,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单人沙发里。
她从文件袋里拿出那串古朴的黄铜钥匙,在手里掂了掂。
三把钥匙,形态各异,被一个铜环串在一起,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又拿出那个用火漆封口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很小,没什么重量,但拿在手里,却感觉比那座院子的产权证还要沉。
“必须在第一次去院子的时候,站在院子的大门口,才能拆开看。”
张律师的话在耳边回响。
这个N年没见过的姑奶奶,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陆小白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输入了那个地址:平岗区,青雾山。
地图上,青雾山离市中心不算太远,开车大概四十分钟。那一片被标记为绿色的区域,在密密麻麻的城市建筑中,显得格外突出。
去!
明天就去!
去房管局办好房产证后就去!
她现在是无业游民,时间充裕得很。
她要去看看,那个让她有底气炒掉老板的院子,到底长什么样。
第二天,陆小白起了个大早。
她找出了自己压箱底的一套运动服换上,又背了个双肩包,把产权证、钥匙、那封神秘的信,还有一些水和干粮都塞了进去。
先去房管局换好房产证。
资料证件齐全,很快办好。
拿着新鲜出炉的红本本,陆小白感到特别踏实。
终于是有房一族了!
还是个带院子的‘别墅’!
按照地图导航,她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又换乘了一趟开往郊区的公交车,才晃晃悠悠地抵达了青雾山脚下。
一下车,陆小白就愣住了。
她以为的“山”,是那种荒无人烟的野山。
可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
一个巨大的、用花岗岩雕刻而成的牌坊立在路口,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青雾山”三个大字。
牌坊后面,是整洁气派的岗亭和自动抬起的栏杆。
岗亭旁边的牌子上写着——“青雾山国际生态别墅区”。
几个年轻帅气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正站在那里,对进出的车辆进行盘查。
陆小白看着那些缓缓驶入的豪车,什么保时捷、宾利、劳斯莱斯……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某个上流社会的派对。
她那个脾气古怪、离群索居的姑奶奶,就住在这里面?
陆小白攥着产权证复印件,心里有点打鼓,硬着头皮朝岗亭走去。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一个年轻的保安很有礼貌地拦住了她。
“我……我来找人,哦不,我来收房。”陆小白有点紧张,把产权证复印件递了过去,“青雾山1号院,户主是陆清澜,我是她的继承人。”
保安接过文件,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对着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对陆小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女士是吧?我们物业经理在办公室等您,请跟我来。”
陆小白跟着保安穿过岗亭,走进了一栋看起来像是会所的豪华建筑。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水晶吊灯璀璨夺目。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您好,陆女士,我是这里的物业经理,我姓王。关于1号院的交接事宜,我们已经接到了律师函。”
王经理将她引到会客区,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陆清澜女士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我们一直都叫她陆老师。她是个很……特别的业主。”王经理斟酌着用词。
“是吗?”陆小白更好奇了。
“是的。”王经理点点头,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单子,推到她面前。“陆女士,在您正式入住前,有些费用需要和您确认一下。这是1号院目前拖欠的物业管理费和公共设施维护费,一共是……”
王经理顿了顿,报出了一个数字。
“三万六千八百元。”
陆小白端起水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多少?
三万六千八?
“王经理,您是不是搞错了?”她的声音有些发干,“怎么会这么多?”
“没有错的,陆女士。”王经理的笑容依旧标准,“我们这里的物业费是按季度缴纳的,每季度九千二百元。因为陆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我们物业是每月上门收款,主要也是想看看许老师。但后来她神智不太清,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缴纳了。”
一季度九千二?
一年就是三万六千八?
这笔钱,比她那个小出租屋一整年的房租贵多了!
她的房租一个月也才一千多,加上水电都不到两千!
陆小白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昨天才到手的两万八千块钱,还不够付清欠款的。
要付清这物业管理费,还得搭上她的存款!!!
她突然想起了周扒皮那张油腻的脸,和那条语气软下来的微信。
要不……下周一回去,顺着他的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班,好像……也不是非辞不可?
或者是这房子也不是非继承不可,毕竟这里面可都是保时捷、宾利、劳斯莱斯什么的。
她这个搭公交来的与人家保姆都是奔驰宝马的不太搭。
可是一想到昨天与张律师分开时,张律师说的签了字就生效了。
更何况房产证她都办好了。
也就是这些费用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认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