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厂的大礼堂里,今天格外热闹。
主席台上挂着“机械厂资产处置竞标大会”的横幅,红底黄字,看着喜庆,却透着一股萧瑟。
台下坐满了机械厂的职工代表,一个个面色凝重,有的甚至还在偷偷抹眼泪。
厂子倒了,饭碗砸了,看着厂里的家当要被卖掉,谁心里都不好受。
第一排坐着几个大腹便便的老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瘦猴。
那就是李富贵的小舅子,赵四。
赵四此时正把脚翘在前面的椅背上,嘴里嚼着槟榔,一脸的不可一世。
李富贵坐在主席台正中央,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道:
“同志们,厂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为了给大伙儿凑遣散费,咱们必须把这批车处理掉。”
“经过咱们厂领导班子的研究,决定公开竞标,价高者得!”
“现在,竞标开始!底价,五万块!”
台下一片哗然。
三十辆卡车,哪怕是当废铁卖,也不止五万块啊!
这简直就是明抢!
老工会主席张大爷气得浑身发抖,刚想站起来说话,就被旁边的保卫科长按住了肩膀。
“张老,您身体不好,还是坐着听吧。”
保卫科长皮笑肉不笑地威胁道。
赵四得意洋洋地举起牌子。
“五万五!这破铜烂铁,也就我心善,愿意收来帮姐夫……哦不,帮李厂长分忧。”
台下一片死寂。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李富贵和赵四演的双簧。
谁敢跟他们争?除非不想在县城混了。
“五万五一次!”
李富贵举起木槌,脸上笑开了花。
“五万五两次!”
就在木槌即将落下的瞬间,大礼堂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逆光中,顾城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林凡,还有几个顾城车队的彪形大汉。
“慢着!谁说是破铜烂铁?”
“我出五十万!”
顾城的声音洪亮如钟,瞬间传遍了整个礼堂。
全场震惊。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年轻的“闯入者”身上。
五十万!这可是整整翻了十倍啊!
赵四嘴里的槟榔差点噎住喉咙,他猛地跳起来指着顾城骂道:
“顾城!你个臭跑腿的,你有五十万吗?别在这儿吹牛逼!”
李富贵脸色也变了,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顾城,这是正规竞标,需要验资的!你别来捣乱!”
顾城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存折,“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信用社刚开的证明!”
“怎么?李厂长是不敢接这五十万?还是说,这车一定要卖给这五万五的?”
台下的工人们开始骚动起来。
“五十万啊!那咱们的遣散费有着落了!”
“就是!凭什么卖给五万五的?”
“李富贵,你是不是收了黑钱!”
舆论的风向瞬间转变。
李富贵额头上的冷汗下来了,他没想到顾城真能拿出这么多钱(这是顾城变卖了之前积攒的所有家底,还借了外债凑的)。
他给赵四使了个眼色。
赵四心领神会,突然大叫起来:
“这钱来路不正!顾城以前是混黑市的,这肯定是赃款!我要举报!”
“保卫科!把这个投机倒把分子抓起来!”
随着赵四的叫嚣,十几个保卫科的人拿着警棍围了上来。
李富贵也借坡下驴,猛拍桌子:
“对!我们机械厂是国营大厂,绝不能收黑钱!顾城的竞标资格取消!”
“五万五,成交!”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落锤,把这事儿定死。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顾城身后的林凡动了。
她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一步步走上主席台。
她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李厂长,这么着急落锤,是怕大家看到这个吗?”
林凡的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她扬起手中的文件,那是几十张清晰的复印件。
“这是机械厂车队真实的维修记录和运营账本!”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批车上个月还跑了长途,盈利三万块!”
“根本不是什么报废车!”
“还有这一页,李富贵私自挪用公款给赵四还赌债的借条复印件!”
轰!
这几句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礼堂里炸开了。
工人们彻底愤怒了。
“什么?车是好的?”
“李富贵这个王八蛋!他在吸我们的血!”
“打死这个贪官!”
张大爷挣脱了保卫科长的束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接过林凡手里的材料看了一眼,老泪纵横。
“作孽啊!这是国家的家底啊!”
“同志们!不能让这群蛀虫跑了!”
随着张大爷的一声怒吼,几百名工人像潮水一样涌向主席台。
原本气势汹汹的保卫科见势不妙,早就吓得丢了警棍躲到一边去了。
李富贵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不……不是真的……这是伪造的……”
赵四想跑,被顾城一步跨过去,像拎小鸡一样拎了回来,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狗吃屎。
“跑?往哪跑?”
顾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对狼狈的郎舅,眼中满是快意。
“多行不义必自毙!”
此时,礼堂外传来了警笛声。
林凡早就报了警。
看着李富贵和赵四被戴上手铐押走,顾城转过头,看向林凡。
他的眼里满是崇拜和爱意,仿佛在看一个神。
“媳妇儿,你太牛了!”
林凡微微一笑,把手里剩下的材料递给赶来的办案人员。
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