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轮,三十六名弟子肃立场中,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无不是外门丹道弟子中的佼佼者,至少也是有着独特天赋或机缘之人。他们的目光交织,有审视,有忌惮,也有毫不掩饰的战意。李默能清晰地感觉到,数道带着敌意与探究的目光,如同芒刺般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以赵干最为赤裸。
高台上,周明长老目光扫过台下三十六人,沉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能站在此处,已证明尔等在丹道一途颇具潜力。然,丹道之巅,永无止境。最终轮,考校的不仅是技艺,更是应变、悟性,乃至一丝气运!”
他袖袍一挥,三十六道流光分别射向台下弟子,被众人接住。李默摊开手掌,发现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青色木牌,触手温润,纹理天然,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生机与躁动并存的灵力波动。
“此乃‘青雷木心’,”周长老解释道,“并非完整灵材,而是沾染了一丝天雷气息、产生异变的青雷木碎片。尔等最终轮的题目,便是以此‘青雷木心’为引,辅以任意不超过三种的常见一阶灵草,自创一种‘全新’的丹药!”
自创丹药?!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就连观礼席上的许多长老都露出了讶异之色。以往大比,最终轮多是炼制某种指定的高阶或冷门丹药,这次竟然要求自创?这难度提升了何止一个档次!
“丹药形态、功效不限,但必须稳定成型,且具备至少一种可明确感知的、与‘青雷木心’特性相关的药效!”周长老补充道,“时限,三个时辰!最终,将由我丹堂五位长老共同品评,依据丹药的‘创新性’、‘稳定性’、‘实用性’及‘与引药的契合度’综合评定,决出本届外门大比前十排名!”
规则宣布完毕,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不少人眉头紧锁,面露难色。自创丹方,谈何容易?这需要对药性药理有极深的理解,还要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强大的推演能力,更别提还要在三个时辰内完成!
李默摩挲着手中的青雷木心,感受着其中那股生机中夹杂着毁灭意味的奇特灵力,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
青雷木,本身蕴含乙木生机与雷霆之力。天雷异变,使其内部结构更加复杂,生机与毁灭之力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直接入药,狂暴的雷力会摧毁大部分药性,必须设法疏导或转化……
常见的低阶灵草……疏导雷力?平和药性?激发生机?还是……引导其产生某种特殊效果?
无数种灵草的特性、配伍禁忌、灵力反应模型在他脑中闪过,与他从器峰藏器阁、吴师叔阵法心得、以及自身“数据炼丹”经验中得到的知识相互碰撞、组合、推演。
他闭上了眼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世界里,外界的一切喧嚣仿佛都已远离。
观礼席上,林雪瑶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苏婉兮的目光则始终落在李默那沉静如水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王长老眼神阴冷,嘴角却带着一丝戏谑,他倒要看看,这个靠“奇技淫巧”的小子,如何应对这真正的丹道考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有的弟子已经开始尝试,小心翼翼地处理青雷木心,搭配灵草,但很快便因为药性冲突或灵力失控而失败,炸炉声和焦糊味不时响起,引来一片惋惜或幸灾乐祸的低呼。
赵干脸色铁青,他尝试了两种方案,皆以失败告终,那青雷木心中的雷力极难驾驭,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他看向依旧闭目沉思的李默,眼中闪过一丝焦躁与嫉恨。
一个时辰过去了,李默终于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仿佛已经洞悉了关键。
他没有选择那些药性猛烈的灵草去硬撼雷力,也没有选择纯粹滋养的灵草去安抚,而是另辟蹊径。他选取了三种最常见、也最容易被忽略的一阶灵草:宁神花(安定心神,平和灵力波动)、聚元草(稳固元气,提高灵力承载)、以及铁线藤粉末(坚韧经脉,引导疏导)。
这个组合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让一直关注着他的几位长老都微微蹙眉,不明所以。
李默没有理会外界目光。他先是运用《凝神静气法》,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精神力高度集中。然后,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将青雷木心投入炉中,而是用一柄玉刀,极其小心地刮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青雷木心粉末,分量精准得令人发指。
他将宁神花与聚元草按照特定比例处理好,投入丹炉,以文火慢慢炼化,使其药力充分融合,形成一个稳定而包容的“药力基底”。
待到基底稳定,他才将那一小撮青雷木心粉末,均匀地撒入药液之中。就在粉末接触药液的瞬间,炉内原本平稳的灵力骤然变得狂暴,一丝丝细微的银色电蛇开始窜动!
台下响起一片低呼!所有人都认为下一刻就要炸炉了!
然而,李默神色不变,指诀飞速变化,控火阵法微调,炉火温度以一种奇异的频率波动起来,同时,他将准备好的铁线藤粉末,以一种特殊的手法,如同撒网般均匀散布在药液表面。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铁线藤粉末仿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疏导网,那些狂暴的银色电蛇在接触到药液和粉末后,并未爆炸,反而被那稳定的药力基底缓缓吸收、驯化,并与宁神花的安神之效、聚元草的固元之效开始缓慢融合!
整个过程,李默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时刻监控着炉内每一丝灵力的变化,双手稳如磐石,精准地操控着火候与药力引导。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消耗极大。
两个半时辰过去,大部分弟子已经完成了炼制,或成功或失败。成功者面前玉瓶中的丹药也是形态各异,有的光芒闪耀,有的气息晦涩。
李默的丹炉依旧平稳,炉内狂暴的雷力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内敛的灵力波动,隐隐带着一丝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韵味。
他看准时机,指诀一变,炉火骤熄。
“凝丹!”
炉盖开启,没有耀眼光华,只有三颗龙眼大小、色泽深青、表面有着天然木质纹理、偶尔闪过一丝微弱银芒的丹药飞出,落入玉瓶。丹药气息平和,却隐隐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勃勃生机与一丝被驯化的雷霆之力。
他完成了!
三个时辰时限到,钟声敲响。
最终轮结束。成功炼制出“自创丹药”的弟子,仅有十九人。
五位丹堂长老(包括周长老和王长老)走下高台,开始逐一品评这十九份丹药。
他们看得非常仔细,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有的丹药看似华丽,效果却华而不实;有的丹药想法奇特,但稳定性极差;有的则过于平庸,毫无创新可言。
轮到李默的丹药时,五位长老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周长老拿起一颗,仔细感应,眼中渐渐露出惊容:“此丹……以宁神花、聚元草、铁线藤为基,巧妙利用其特性,构建稳定药力环境,驯化并融合青雷木心之雷力与生机……丹药效果……竟是滋养神魂,并小幅强化经脉韧性,且带有一丝破邪镇煞的雷意?!”
另外四位长老也轮流探查,皆是面露讶异。
王长老拿起一颗,感应片刻,脸色变幻,想要挑刺,却发现这丹药虽然用料普通,但构思极为精妙,将青雷木心的特性利用得恰到好处,药性稳定,效果明确且实用,竟让他一时找不到明显的瑕疵!尤其那丝被驯化的雷意,对低阶弟子抵抗心魔、淬炼经脉有着不小的好处!
“丹药虽无惊艳之名,却胜在构思巧妙,因势利导,化狂暴为祥和,稳定性与实用性俱佳,与引药‘青雷木心’特性契合度极高!”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抚须赞叹。
五位长老低声商议片刻,最终由周长老宣布结果。
“最终轮,综合评定,排名如下!”
“第十名,甲字八号……”
“……第五名,乙字十七号,张铁!”
第五名!外门丹堂大比总排名第五!
结果宣布,台下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一个符箓工坊出身、临时挂名器峰的弟子,竟然在丹堂大比中,力压众多丹堂天才,跻身前五!这简直是青云宗前所未有的奇闻!
赵干脸色惨白,他最终只排名第二十一,连前二十都未进,与李默的第五名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林雪瑶在台下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要不是顾忌场合,早就冲上去了。苏婉兮远远望着李默,清冷的眸子里漾开浅浅的笑意,如同春水微澜。
观礼席上,林长老抚掌大笑,声音洪亮:“哈哈哈,好!好一个因势利导,化腐朽为神奇!此子,大才!”
王长老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冷哼一声,拂袖不语。
李默站在台下,听着宣布的结果,心中并无太多波澜。第五名,在他的预估范围内。他更在意的,是那进入万法阁的机会,以及……这次大比过程中,对自身丹道理念的验证与提升。
他能感觉到,经历此次大比,特别是最终轮自创丹方的极限推演与炼制,他对药性、灵力、乃至规则的理解,都更深了一层。体内灵力奔涌不息,那练气二层的瓶颈,竟在此刻隐隐松动,有了突破的迹象!
周长老看着台下宠辱不惊的李默,眼中欣赏之色更浓,他朗声道:“大比前十者,上前领取奖励!”
李默与其他九名弟子走上前去。
当那枚代表着进入万法阁机会的玄奥令牌,以及一瓶珍贵的三千贡献点和那瓶筑基丹落入手中时,李默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份收获的沉重。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与高台上苏婉兮那带着笑意的目光相遇,微微点了点头。
丹堂大比,至此落幕。
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经此一役,“张铁”之名,将不再仅限于外门。而随之而来的,或许是更多的机遇,也或许是……更汹涌的暗流。
他握紧了手中的万法阁令牌,感受着体内蠢蠢欲动的灵力。
是时候,消化此番所得,迎接新的挑战了。而突破炼气三层,便是下一步的首要目标!
就在他领取奖励,心神微松之际,体内那早已盈满的灵力,终于水到渠成,冲破了那道无形的屏障!
一股比之前强横数倍的气息,自他体内升腾而起!
炼气三层,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