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镇旅馆休整了一个下午,仔细检查了晚上要用的装备后,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在暮色中再次出发,前往清溪村。
夜晚的山路比白天难走许多,车灯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两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扑出来。
赵明坐在副驾驶,显得有些紧张,不时指着窗外介绍。
“这边往右拐,再开一段就能看到村子了……以前这条路虽然窄,但晚上还是挺热闹的,经常有人打着手电串门。”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怀念。
到达白天停车的地方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山里的夜格外深沉,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星空显得异常璀璨,但也衬得四周愈发漆黑静谧。我们背好设备,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白天走过的路向村口摸去。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切割出有限的光明,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地方晚上……感觉跟白天完全不一样啊。”徐丽娜紧了紧外套,小声说道。白天的水墨画卷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幅沉寂的墨色剪影,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赵明努力扮演好向导的角色,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村落轮廓介绍:“看,前面就是村口的老石桥了。过了桥,左边那一片以前是张叔家,他做的竹器可好了;右边是祠堂,小时候我们都不敢晚上从那边走……”
他的介绍在空旷的夜色中回荡,非但没能缓解紧张,反而更添了几分“物是人非”的诡异感。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老石桥,桥下的溪水在黑暗中汩汩流淌,反射着零星的手电光芒。终于,整个清溪村再次呈现在我们面前。它静静地卧在星空下,黑瓦白墙的轮廓依稀可辨,像一头沉睡的巨兽,与身后更庞大的山影融为一体。万籁俱寂,只有我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在村口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我们停了下来。毕哥开始布置几个固定的远程摄像头,对准村子不同的方向,以确保直播没有死角。我和顾知意则检查着随身携带的设备和符箓。徐丽娜帮忙打着强光手电,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一切准备就绪,我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十点二十一分。
“家人们,”我调整了一下头戴摄像机,对着早已开启的直播镜头压低声音,“我们现在已经站在清溪村的村口了。白天大家也通过无人机看到了,这里风景绝美,但却空无一人。今晚,我们就将深入这片被遗忘的土地,探寻它废弃背后的秘密,以及……那些可能还在黑暗中徘徊的东西。”
直播间的气氛早已被调动起来,弹幕滚动着各种猜测和加油打气的话。
【晚上看这村子更吓人了!】
【早上那么美,晚上却透着一股阴森感觉啊!】
【阳哥注意安全啊!】
【那个向导小哥哥呢?让他多说点!】
我正准备招呼大家开始行动,就在此时——
毫无征兆地,村子深处,几间分散在不同位置的房屋窗口,突然亮起了昏黄的光!
不是现代电灯那种刺眼的白光,而是那种老旧的、摇曳的、如同煤油灯或者蜡烛发出的昏黄光芒!
那光芒在浓墨般的夜色中格外醒目,透过破损的窗纸或没有玻璃的窗洞散发出来,隐隐约约,仿佛屋子里正有人点灯生活!
我们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卧槽!”毕哥低骂一声,镜头死死对准那几处突然亮起的灯火,“这……这他妈什么情况?不是早就断电了吗?”
赵明脸色煞白,声音发颤:“不……不可能啊!村子废弃这么多年,电线早就被老鼠咬断或者被风雨弄坏了!怎么可能有灯?!”
徐丽娜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也有些恐惧,但看着身旁的徐丽娜,又感觉我不能怂。
“毕哥,瞅你那出息,看给你吓的。一会咱们就近距离观察一下,带大伙们感受一下。”
毕哥似乎是看出我强壮镇定,白我一眼但没说话,只是将镜头停在了距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房子。
那几盏灯就那样静静地亮着,昏黄,稳定,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诡异。它们点缀在死寂的村落里,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存在。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了。
【啊啊啊亮灯了!】
【不是说废弃了吗?!】
【鬼……鬼点火?】
【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怎么感觉像是主角演的?提前在屋子里亮起了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试图用玩笑驱散一些恐惧:“老毕,看来……咱们来得不巧,赶上村里‘人’点灯熬油过夜生活呢?”
毕哥心领神会,尽管声音还有点发紧,还是接茬道:“可不是嘛!说不定是嫌咱们打扰了清净,点灯警告咱们呢!要不……咱给人交个电费?”
这拙劣的玩笑在此刻诡异的气氛下显得格外苍白,但至少让我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顾知意自灯火亮起后便一言不发,他手持罗盘,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处亮灯的方向。罗盘上的指针此刻正微微颤动着,指向村子偏后的位置,那里恰好有一盏灯在亮着。
“不是幻觉,”他沉声道,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是残念显化,依附于旧物之上,在特定时辰重现旧景。这些灯火……或许是它们生前的执念。不过到底是什么,还是要近距离接触一下才知道。”
他的解释让眼前的景象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不是有“人”在点灯,而是这片土地,这些废弃的房屋,还在固执地重复着往昔的某个片段。
我们停在村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几盏昏黄的灯火,如同黑暗中无声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探索还未真正开始,清溪村就给了我们一个十足的下马威。前方的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浓重,仿佛隐藏着更多未知的、超出我们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