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9 年的东亚旧物修复区,总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金属锈迹、液态纳米润滑剂与时光尘埃的味道。林野的 “时光修造所” 藏在这片区域最深处,门面是一块褪色的碳纤维招牌,上面用激光雕刻的店名早已被酸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到 “时光” 二字 —— 像极了他每天打交道的旧物,带着近未来科技的冷硬外壳,内里却藏着未被磨灭的温度。
上午九点,人造太阳的光芒透过店铺的防弹玻璃窗,在满是零件的工作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野正趴在工作台前,鼻尖几乎要碰到一块摊开的机械表机芯。他戴着一副定制的 AR 放大目镜,镜腿上缠着银灰色的纳米胶带,那是上周修复一台 2120 年款家用机器人时,被机械臂撞坏的。此刻,他的右手捏着一把比绣花针还细的钛合金镊子,镊子尖端夹着一枚直径不足两毫米的陶瓷齿轮,齿轮边缘布满了细密的磨损痕迹,像是被岁月反复摩挲的指纹。
“咔嗒 ——”
镊子微微颤动,齿轮精准地嵌入机芯的卡槽。林野屏住呼吸,左手轻轻转动表冠,机芯内部的记忆金属弹簧与陶瓷齿轮开始咬合,发出一连串清脆的轻响,像是沉睡多年的芯片重新启动。他盯着表盘上的全息指针,看着它从静止状态缓缓转动,时针指向九点零三分,分针随着齿轮的转动一圈圈划过荧光刻度,每一次跳动都与他的呼吸节奏完美契合。
“成了。” 林野摘下 AR 目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指尖还残留着陶瓷齿轮的冰凉触感。这是一块 2099 年生产的 “星轨” 牌怀表,表壳是哑光钛合金材质,如今在边角处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划痕,表盘上的荧光数字因年代久远而略显暗淡,表盖内侧用激光刻着一行小字:“致阿雅,我们的时光比星轨更长”。上周,表的主人 ——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抱着这块怀表在店门口站了很久,眼眶通红地说,这是她丈夫在 2100 年结婚纪念日送她的礼物。2125 年丈夫在星际矿难中失踪后,怀表就再也没走过,她希望能让它重新转动,就像丈夫还在身边,陪她数完剩下的时光。
林野拿起一块超细纤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表壳上的划痕。他没有用抛光机,而是选择用最原始的手工打磨方式 —— 他知道,这些划痕里藏着这对夫妻的故事:2110 年带孩子去月球旅行时不小心摔的,2120 年丈夫出差前,她攥着表壳留下的汗渍痕迹,这些都是时光的印记,不该被轻易抹去。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划过表壳的每一道纹路,仿佛在触摸一段鲜活的记忆。
“林师傅,我又来了!”
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风铃的 “叮铃” 声 —— 那风铃是用废弃的飞船零件做的,风一吹就会发出类似星际电波的声响。林野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防水书包,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女孩叫陈乐乐,是附近 “新星中学” 的学生,每个周末都会来店里,有时是修坏掉的全息钢笔,有时是修 2130 年款的老式收音机,有时只是站在旁边看林野修复旧物,像个好奇的小尾巴。
“今天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林野笑着问道,放下手中的怀表,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女孩 —— 杯子是 2120 年款的陶瓷杯,杯身上印着早已停产的 “地球风景” 图案,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陈乐乐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老式相机,相机的外壳是深棕色的生物基皮革,边缘已经有些开裂,镜头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这是我爷爷的‘远航’牌相机,2115 年款的,他说这是他当星际记者时用的。现在镜头盖卡住了,您能帮我修修吗?”
林野接过相机,入手沉甸甸的 —— 这是当时最受欢迎的专业相机,能在无重力环境下拍摄,还能自动修复轻微的镜头损伤。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镜头盖是因为长期不用,内部的微型电机卡壳了。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小型磁吸螺丝刀,轻轻撬开镜头盖的缝隙,用纳米探针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电机里的灰尘。
“乐乐,你爷爷以前是星际记者啊?” 林野一边修相机,一边和女孩聊天。
“嗯!” 陈乐乐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爷爷说他以前去过火星殖民地、木星空间站,还去过小行星带的采矿基地,拍了好多照片。他说相机是他的‘第三只眼’,能记录下宇宙里最真实的时光 —— 比如火星上的红色日落,木星环的光影变化,还有采矿工人脸上的汗水。”
林野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选择做旧物修复师的原因。他小时候,父亲是一名星际机械工程师,家里有一个银色的金属工具箱,父亲经常在下班后,带着他一起修理家里坏掉的旧设备:2105 年款的扫地机器人,2110 年的全息投影仪,还有爷爷留下的 2098 年款老式手表。父亲告诉他,每一件旧物都有自己的 “时光编码”,修复它们,不仅是让它们重新变得有用,更是在解读那些藏在零件里的故事。2135 年父亲在修复一台老旧星际探测器时,因能源泄漏意外去世后,他就接手了这个小店,把父亲的金属工具箱摆在工作台最显眼的位置,像父亲还在身边一样,日复一日地修复着那些被时光遗忘的旧物。
“好了,试试吧。” 林野将修好的相机递给陈乐乐。
陈乐乐接过相机,轻轻按下镜头盖的开关,“咔嗒” 一声,镜头盖顺利打开,露出了里面锃亮的镜头。她兴奋地举起相机,对着窗外的人造太阳按下快门,虽然相机里的存储卡早就失效了,但她还是开心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嘴角扬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谢谢林师傅!” 陈乐乐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想要付钱 —— 钱包是 2140 年款的智能钱包,上面印着她喜欢的动漫角色。
林野摆摆手:“不用了,举手之劳。下次要是有什么好玩的旧物,再带过来给我看看 —— 尤其是你爷爷的老照片,我也想看看火星的日落是什么样的。”
陈乐乐点点头,抱着相机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店铺,风铃在她身后发出 “叮铃” 的声响,像是在为她的快乐伴奏。林野看着女孩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他喜欢这种感觉,通过自己的双手,让旧物重新焕发生机,也让那些藏在旧物里的故事得以延续 —— 就像父亲曾经做的那样。
就在这时,工作台角落的一个黑色金属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箱子是他昨天从 “星际废品站” 淘回来的,上面印着模糊的 “废弃科研设备” 字样,里面装着一些看起来很古老的电子元件:2100 年款的老式主板,2110 年的信号接收器,还有一个外壳严重变形的设备,看起来像是某种卫星接收器。他昨天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仔细整理。
林野放下手中的纤维布,将金属箱搬到工作台上,打开箱盖。里面的东西果然布满了灰尘和锈迹,尤其是那个卫星接收器,外壳是暗灰色的合金材质,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凹痕,像是被陨石碎片撞击过。线路板上的芯片已经氧化发黑,上面的型号标识模糊不清,只剩下几个残缺的字母:“Sx-2128-03”。
“2128 年的卫星接收器?” 林野喃喃自语。2128 年,地球的星际通信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主流卫星接收器都是小型化、智能化的,而眼前这个接收器不仅体积庞大,设计风格也比同期产品落后很多,像是某个科研机构的实验品。他对这种带有 “神秘色彩” 的旧设备很感兴趣,决定拆开看看内部结构,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有趣的零件。
林野从工具箱里拿出磁吸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拆开卫星接收器的外壳。外壳内部布满了蛛网般的线路,线路板上的电容和电阻大多已经脱落,只剩下几根裸露的超导电线,像垂死挣扎的藤蔓。他用镊子轻轻夹起一块方形芯片,放在 AR 目镜下仔细观察 —— 突然,他注意到芯片的一角有一个奇怪的符号:由三条银色曲线组成的螺旋图案,像是旋转的星云,又像是流动的能量,他从未在任何 2120 年代的电子设备上见过这样的标识。
就在林野盯着符号发呆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线路板上的一根超导电线。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从指尖传来,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麻痹感,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就在这时,线路板上的芯片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蓝光,蓝光沿着超导电线蔓延,像一条蓝色的小溪,照亮了整个卫星接收器的内部。
林野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见蓝光在线路板上流动,形成一个个复杂的几何图案 —— 这些图案不是常见的二进制代码,而是更复杂的三维符号,在他眼前不断旋转、重组,像是某种宇宙坐标。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 AR 目镜出现了故障,于是摘下目镜,再次睁开眼睛 —— 蓝光依然存在,而且他发现,蓝光似乎穿透了卫星接收器的外壳,延伸到了空气中。
他抬头看向店铺的天花板,突然愣住了 —— 空气中竟然飘浮着无数透明的线条!这些线条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覆盖了整个店铺。线条的颜色是淡淡的银白色,随着蓝光的闪烁,线条也在微微震动,像是有生命的星轨。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线条,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没有任何触感,仿佛这些线条只存在于他的视觉中,是某种只有他能看见的 “时空纹路”。
“这是怎么回事?” 林野的心跳开始加速。他从事旧物修复多年,见过无数奇怪的旧设备:能播放星际电波的收音机,会记录梦境的全息仪,甚至还有来自火星殖民地的老旧氧气阀,但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怀疑是刚才的电流刺激了视觉神经,导致出现了幻觉,于是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再次睁开眼睛 —— 那些透明的线条依然存在,而且他发现,这些线条似乎与工作台上的怀表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林野拿起刚才修复好的 “星轨” 怀表,放在耳边听着齿轮转动的声音。随着指针的每一次跳动,附近的透明线条都会随之震动,像是在回应怀表的 “时光节奏”。他又拿起那个卫星接收器,当他的手指再次触碰到线路板时,蓝光变得更加明亮,空气中的透明线条也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线条上流动的微小光点,像是宇宙中的星辰。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 那是城市应急系统的最高警报,只有在遭遇星际灾害或重大危机时才会响起。林野走到窗边,推开防弹玻璃窗向外望去。街道上,人们正惊慌失措地奔跑,有的人抱着孩子,有的人背着急救包,还有的人举着手机拍摄天空,脸上写满了恐惧。他顺着人们的目光看向天空,只见人造太阳的光芒下,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 裂缝的颜色是深黑色,边缘闪烁着诡异的紫色光芒,像是天空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裂缝下方,几栋 2130 年款的悬浮建筑正在缓慢地 “消失”,不是倒塌,而是像被橡皮擦抹去一样,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扭曲的空气。
“那是什么?”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透明线条,想起了卫星接收器发出的蓝光,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这道裂缝,和这个神秘的卫星接收器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就在林野震惊不已的时候,他手中的卫星接收器突然再次发出强烈的蓝光,蓝光直射向天空中的裂缝。他看到,空气中的透明线条像是被蓝光牵引,朝着裂缝的方向汇聚,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光柱与裂缝接触的瞬间,裂缝边缘的紫色光芒明显减弱,裂缝扩大的速度也变慢了,像是被某种力量暂时 “按住” 了。
“这东西…… 能阻止裂缝?” 林野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他不知道这个 2128 年的卫星接收器到底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空气中的透明线条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平静的生活从这一刻起,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 他不再是一个只修复旧物的普通人,而是卷入了一场关乎城市存亡的危机中。
街道上的警报声越来越响,空中传来无人机的广播声:“紧急通知!城东区域出现未知空间裂缝,已造成多栋建筑损毁!市民请立即前往就近的地下避难所,不要靠近裂缝区域,不要拍摄裂缝影像,保持冷静,等待救援!”
林野看着窗外混乱的景象,又看了看手中发出蓝光的卫星接收器,以及空气中不断流动的透明线条。他知道,自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逃跑 —— 因为他手中的这个旧设备,可能是阻止这场灾难的唯一希望。他转身回到工作台前,将卫星接收器小心翼翼地放进父亲留下的金属工具箱里,然后锁上店铺的门,朝着天空中裂缝的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阻止这场灾难,但他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每一件旧物都有自己的使命,有的使命是陪伴,有的使命是记录,有的使命是守护。” 他觉得,这个卫星接收器的使命,或许就是守护这座城市,守护那些正在遭受灾难的人们,就像父亲当年守护他一样。
天空中的裂缝还在缓慢扩大,紫色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林野奔跑在混乱的街道上,手中的金属工具箱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卫星接收器,也装着他的决心。他能感受到,空气中的透明线条一直在指引着他,像是在告诉他前进的方向,像是父亲的手,在暗中推着他向前。他知道,一场未知的冒险正在等待着他,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