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敢多停留，只在宫门前站了片刻，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玉珠峰，拿出路线图比对。扎西说：“过了观景台，再走二十公里就是昆仑山口，到了那儿，才算真正进了昆仑山的门。”
傍晚时分，越野车终于抵达昆仑山口。扎西停下车，指着路边那块刻着“昆仑山口 海拔4768米”的石碑：“到这儿，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再往里走，没正经路，车开不进去。”林不凡点点头，解开安全带时，手指有些发僵——山口的风更冷了，裹挟着细小的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他背着背包跳下车，站在石碑前，望着山口外那片苍茫的腹地。夕阳正沉在远处的雪山背后，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脚下的碎石滩延伸向无尽的黑暗，隐约能看到几条被车轮压出的浅痕，却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扎西递来一瓶酥油茶：“喝了暖暖身子，夜里冷，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往回走，别硬撑。”
林不凡接过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意顺着胸口散开。他回头看了眼来路，圣泉的波光、无极龙凤宫的红墙、玉珠峰的雪顶，像一串闪着光的印记，而前方的腹地，是未知的黑暗，却也藏着他想要的“命运”。他将空茶瓶塞进背包，紧了紧腰间的绳索，转身朝着腹地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风更烈了，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光，这趟昆仑寻玉的征途，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
昆仑山口的寒风比想象中更烈，像无数小刀子割着脸颊。罡风裹着沙砾撞在嶙峋的冰碛岩上，发出呜咽般的嘶吼，林一凡攥紧登山绳，靴底在覆着薄冰的碎石坡上打滑——这是昆仑山山谷给人的第一重凶险。两侧崖壁如被巨斧劈过，墨色岩层间嵌着惨白的冰棱，偶有松动的砾石从数百米高处滚落，砸在谷底发出沉闷的巨响，惊起岩缝里蛰伏的雪雀，转瞬便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里。
可凶险中偏藏着惊心动魄的美。正午阳光刺破云层时，谷中瞬间亮了起来，冰原反射着碎金般的光，溪流在冻土下汩汩作响，偶尔露出的水面映着湛蓝的天，岸边凝结的冰花如雕琢过的水晶，在风中轻轻颤动。更奇的是山谷的神秘。转第三圈时，他忽见前方雾气骤起，乳白的雾霭顺着谷道流动，掠过岩石时竟似有轮廓，仿佛远古山神的衣袂。雾散处，几块深绿色的玉石碎块嵌在岩缝中，石面泛着温润的光，与周围冷峻的岩壁格格不入，像是昆仑山脉藏了千万年的秘密，终于肯露出一丝痕迹。他跟着一群同样投机的“捡石人”，在茫茫雪山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三天，脚上的鞋子已被积雪浸透，冻得脚趾发麻。别说价值连城的翡翠，他连块成色稍好的玛瑙都没见着，随身带的干粮也见了底。饥饿与寒冷交织着袭来，让他头晕眼花。傍晚时分，他瞥见一只肥硕的雪兔从眼前跑过，本能地拔腿就追——这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可脚下的冰面早已被风雪打磨得光滑如镜，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冰面瞬间崩裂，他像断线的风筝般滚下陡峭的山坡，身体不断撞击着岩石，后脑重重撞在一块突出的黑石上，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意识像是沉在冰水里，一点点才挣扎着浮上来。林凡不知昏沉了多久，睁眼时，只有溶洞深处漏进的微光勾勒出岩壁粗粝的轮廓，潮湿的寒气裹着土腥气钻进衣领，后脑的钝痛却像凿子般，一下下敲得他太阳穴发紧。他撑着冰凉的石面坐起身，指尖先触到后背黏腻的湿意——抬手一看，指腹沾着暗红的血，混着石屑，是手脚和脊背被山石擦伤的痕迹。他慢慢活动四肢，没有预想中骨折的剧痛，只有皮肉擦伤的灼感，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目光扫过身旁，背包早已摔得变形，带子断裂，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唯独少了些什么。
他猛地摸向胸口，指尖触到的不是玉佩温润的弧度，而是几片碎裂的玉碴，还带着一丝残存的暖意。记忆瞬间回笼——跌下悬崖的瞬间，耳边是风的呼啸，身体失重下坠时，胸口的玉佩突然裂开，一团温热的气团骤然裹住他，像有双手托着他，缓冲了那致命的撞击。
“是这玉佩……”他捏着碎玉，心脏仍在狂跳，后怕之余满是庆幸。若不是家传的这枚玉佩，这深崖之下，早已是他的葬身之地。
林不凡扶着冰冷的岩壁，忍着擦伤的灼痛慢慢起身，溶洞里的潮气让他打了个寒噤。他转动脖颈打量四周，目光忽然被前方吸引——不远处竟有一道弧形拱门，青灰色的岩石上覆着薄薄一层苔藓，门下还垫着三级矮矮的石阶，像是有人刻意凿刻而成。更奇的是，拱门深处隐隐透着微光，不是溶洞外的天光，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暖意的光晕，在黑暗里格外勾人。好奇心像藤蔓般缠上心头，他忘了周身的酸痛，放轻脚步朝拱门走去。石阶上积着细尘，踩上去簌簌作响，那微光随着他的靠近愈发清晰。当他跨过门槛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眼前不是预想中的狭小空间，而是一片开阔的石室，岩壁上嵌着数颗夜明珠，光线漫过中央那座半人高的汉白玉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方三尺见方的青石板，石板表面刻满了扭曲怪异的纹路——似篆字又非篆字，似图画又非图画，在黑暗中隐隐浮着淡青色的光晕，透着一股神秘古朴的气息。溶洞里温暖如春，与洞外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好奇心压过恐惧，他从周围找来木棍，咬紧牙关，将撬棍插进青石板的缝隙里，借着杠杆之力猛地一撬。“嘎吱——”一声沉重而刺耳的声响在溶洞中回荡，封了不知多少年的青石板终于被缓缓掀开，一股混杂着尘土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石板下并非预想中的泥土，而是一个打磨得莹润光滑的乌木盒，盒身雕刻着一对盘旋飞舞的仙鹤，仙鹤的羽翼纹路细如发丝，眼神灵动逼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冲破木盒，飞向天际。石盒无锁，轻轻一推便开。暗红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两样东西：一本线装古籍，封面篆书写着三个苍劲大字——《长春诀》；旁边是枚通体莹白的玉戒，戒面内侧刻着极小的“储物”二字，触手温润，与石板的寒意截然不同。他用受伤带血的手指轻轻一触，玉戒触手温润如春，与青石板的冰寒截然不同，仿佛带着活物的温度，让他因受伤带来的疼痛都消散了几分，就在此时，石盒骤然爆发出耀眼青光，光芒中凝聚出半透明的老者虚影。“千年了，老夫终于等到有缘人。”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老者身着素色道袍，须发皆白，眼中闪过讶异，“此界竟有‘格物致知’之学，与修真‘窥破本源’之理相通。”
林不凡吓得浑身僵住，老者却抬手一点落在林不凡的眉心，无数信息如潮水涌入他脑海：“吾乃太玄真人，东晋年间得道，《长春诀》便是老夫所创，此身乃是老夫坐化前留下的残魂，只为等待有缘人传承衣钵。如今此界灵气衰败，稀薄至极，寻常修真功法难有寸进，唯有《长春诀》最擅‘纳微聚灵’，即便在凡尘都市的浊气之中，也能吸纳游离的灵气；而你所修的生命科学，更是与我这门功法相得益彰——修真界所言‘灵根’，实则是人体基因序列中负责吸纳灵气的特殊片段；所谓‘丹毒’，不过是丹药中的有效成分未被经络完全代谢，残留下来的有害物质罢了。”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林不凡瞬间联想到基因表达调控知识，灵根强弱不正是基因表达效率的差异？丹毒或许能用酶促反应原理解决？这些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太玄真人笑着印证：“你能举一反三，是块好材料。此戒名为‘纳虚’，是老夫早年炼制的储物法器，内有三丈见方的独立空间，里面存着老夫遗留的三瓶辟谷丹与几十块下品灵玉，足够你支撑到引气入体，为你初期修行打下基础。”
话音未落，那枚羊脂玉戒突然化作一道白光，“嗖”地一声从木盒中飞出，稳稳地套在林不凡的无名指上，大小竟分毫不差，仿佛专为他量身打造。林不凡下意识地集中意念，戒内的景象瞬间清晰地映入脑海：三瓶古朴的瓷瓶整齐排列在空间一侧，瓶身标签上用隶书刻着“辟谷丹”三字，笔力苍劲；旁边摆着五块鸽蛋大小的灵玉，玉质温润，隐隐有白色的灵气在其中流转；空间角落还放着三枚刻满玄奥符文的玉简，正是太玄真人提及的基础炼丹术、符箓术、基础阵法概要玉简，另外还有几本古籍。太玄真人的虚影渐渐变得透明，气息也弱了几分：“老夫残魂之力有限，今日便要消散。现将‘灵韵种子’传入你体内，可直接帮你打通手太阴肺经这第一道经脉，省去寻常人三月引气入体的苦功。切记，《长春诀》乃无上妙法，不可轻传于人，纳虚戒的秘密更要严守，修真之路危机四伏，步步凶险，唯有坚守本心，不坠道心，方能窥得长生大道。”
最后一缕暖流涌入丹田，林不凡只觉小腹暖洋洋的，仿佛藏着颗小太阳。他刚要道谢，老者已化作点点青光消散，石盒也失了光泽，唯有指间玉戒与怀中古籍证明奇遇非幻。饥饿感传来，林不凡从纳虚戒取出一枚辟谷丹吞服，丹药入口即化，饱腹感瞬间驱散饥饿，他握紧拳头，知道人生已彻底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