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缺乏光线的黑暗,而是吞噬一切感知的绝对虚无。苏砚的意识在虚空中漂浮,定界石如同风中残烛,微光仅能照亮李夜紧握他手腕的指节。
“这里是...门后?”苏砚试图传讯,精神力却如泥牛入海。他忽然意识到,这里没有介质可以传递波动——他们悬浮在概念的真空里。
李夜的剑穗无风自动,玉坠发出指引方向的微光。二人顺着牵引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漂浮的星骸:破碎的宫殿、倒悬的山脉、冻结在时间里的战场。每块碎片都散发着不同时空的气息,像是被暴力撕扯后丢弃在此。
“归墟确实是监狱。”苏砚触碰某块冰封着唐代长安城的碎片,“这些...都是被‘修正’的世界残骸。”
定界石突然剧烈震颤。星辉不受控制地流向某个方向,照亮远处蜷缩的巨影——那根本不是生物,而是由无数哭泣面孔组成的星云聚合体。每张脸都在诉说着被抹除的文明最后的遗言。
“闯入者...”巨影发出亿万重奏的哀鸣,“又一个来窃取力量的窃贼?”
李夜横剑在前:“我们为阻止灭世而来。”
亿万张脸同时扭曲:“每个刽子手都自称救世主!”星云骤然收缩,化作凌月明的面容,“师弟,你看这些被师父他们‘维护’掉的世界。只要稍有偏离既定轨迹,就要被彻底清除...”
幻象在四周展开:因研发时间科技被湮灭的文明、因与异界接触被抹除的星球、甚至某个只是诞生了过多艺术家的世界...全部在“观测者”的裁决下化为星骸。
“旧秩序该结束了。”凌月明的虚影抬手,星骸开始重组,“用定界石与编序者血脉,我能让所有时空融合重生...”
“那不过是另一种毁灭!”苏砚将定界石按向心口。星辉不再外放,反而向内收敛——他在将自己作为媒介,直接连接所有星骸的意识。
海量记忆洪流般涌来。苏砚看见某个蒸汽朋克世界的最后时刻:穿着礼服的学者在崩塌的钟楼顶演奏小提琴,直到与城市一同化为星尘。他忽然明白凌月明疯狂背后的痛苦——每个被清除的世界,都曾是某人挚爱的故乡。
“不对...”苏砚在记忆深处发现异常。某个魔法文明的覆灭记录里,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量子湮灭痕迹——那不是观测者的手段。
李夜同时斩开某块星骸。内部露出的金属结构上,刻着与凌月明玉佩相同的纹章。
“你也在撒谎,师兄。”古剑指向虚影,“这些世界是你实验失败的产物!”
幻象骤然破碎。真实的凌月明从星骸后走出,狩衣破损露出机械义肢:“聪明。但我确实在拯救世界——用更高效的方式。”
他展示出青铜门的真相:那是台跨越维度的收割机,正在抽取各个世界的本源能量。
“住手!”苏砚全力催动定界石。星辉如网罩向青铜门,却在接触瞬间被更古老的力量反噬——门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凌月明脸色骤变:“怎么可能...封印提前...”
星骸监狱剧烈震动。青铜门后睁开更多的星云之眼,某个超越理解的古老存在正在苏醒。凌月明首次露出惊恐,转身欲逃。
李夜的剑比他的动作更快。
古剑穿透狩衣的刹那,师兄弟的目光最后一次交汇。
“快走...”凌月明碎裂成数据流前,将玉佩塞进李夜手中,“去找‘舟’...”
苏砚接住坠落的定界石,发现表面浮现出新的星图。这次标注的不再是地点,而是时间坐标——全部指向公元前。
随着青铜门彻底崩塌,他们被抛进时空乱流。在失去意识前,苏砚看见某个未来世界的残影:钢铁丛林里,戴着他相同面容的青年正仰望星空。
(第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