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言并未将苏砚和李夜带回不良人衙署，而是引他们来到了位于崇仁坊的一处僻静宅院。院落不大，陈设简朴，但位置幽深，显然是用于秘密会面的安全屋。院中一棵老槐树亭亭如盖，在月色下投下斑驳的暗影。
烛火在室内摇曳，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案几上，两块定界石碎片靠在一起，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蓝色辉光，仿佛两颗微缩的星辰，将房间内的空气都浸润得静谧了几分。
沈知言为两人斟上粗茶，目光扫过李夜那柄即便归鞘也难掩其非凡的古剑，最终落在苏砚脸上，缓缓开口：“沈某职责所在，探查长安诸般异事。月余前，钦天监夜观星象，称‘紫微晦暗，辅星移位，有天外之客扰攘经纬’。起初只当天象谬误，直至近日，城中接连出现怪诞之事。有人在平康坊夜饮，恍惚间见街景扭曲，出现铁鸟（飞机）掠空之幻象；更有金吾卫上报，言及皇城夜巡时，偶闻并非来自此世的奇异乐声……”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而所有异象的源头，经我多方查探，皆隐隐指向皇城大内。尤其……是凌烟阁。”
“凌烟阁？”苏砚心中一动，那是供奉唐代开国功臣画像的圣地，在历史中充满了传奇色彩。
“不错。”沈知言点头，“凌烟阁内，近日有守夜宦官声称，见到二十四功臣画像中，有几位的身影时而模糊，时而凝视某处，眼中竟有流光转动。更有甚者，阁中时常无故泛起与二位手中之物相似的蓝色微光。”
李夜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忽然，他抬眼看向沈知言，目光如电：“沈帅对‘影武会’知道多少？”
沈知言脸色微沉：“东瀛来的那些鬼祟之徒，行事狠辣，目的不明。他们约半月前潜入长安，似乎在寻找什么。我们曾与他们有过两次遭遇，折损了两位好手。他们的功法……很诡异，能融于阴影，气息与阁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与阁下似有几分同源，却更为阴邪暴戾。”
“同源不同流。”李夜冷冷道，“他们效忠的，恐怕是另一个‘影阁’。”他没有过多解释，但话语中的寒意让沈知言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复杂。
“他们也在找这个？”苏砚指向定界石。
“必然。”李夜肯定道，“定界石蕴含着庞大的时空能量，无论是用于稳固世界，还是……撕裂界限，都是关键。若‘影武会’背后真是那位‘阁主’的意志，他们的目标，必然是收集碎片，助其吞噬两个世界。”
就在这时，苏砚感到怀中两块定界石的共鸣陡然增强，微光流转，竟在空气中投射出一幅模糊的、由光线勾勒出的星图虚影！星图的核心，清晰地指向皇城方向，而在那核心之处，有一个光点格外明亮，其位置，正与凌烟阁重合！
“第三块……就在凌烟阁！”苏砚低呼。
沈知言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眼中闪过惊叹，随即化为决断：“凌烟阁乃宫中禁地，守卫森严，非同小可。不过……”他沉吟片刻，“三日后，宫中因太子殿下寿辰，会有百戏表演与杂役入宫，我可设法为二位弄到身份，混入宫中。但进入凌烟阁，仍需见机行事，宫内高手如云，一旦暴露，万难脱身。”
计划初定，气氛却并未轻松。一股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如同窗外渐起的夜雾，悄然弥漫。
突然，李夜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窗外槐树的浓密树冠！“什么人？”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撕裂夜空！数点寒星穿透窗纸，直射案几上的定界石！是淬毒的手里剑！
李夜反应快得惊人，剑未出鞘，连鞘横扫，带起一股劲风，“叮叮”几声将手里剑尽数击落。
而沈知言也在瞬间动了，他身形一矮，如猎豹般扑向房门，横刀已然在手。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涌入！他们全身笼罩在黑色夜行衣中，脸上戴着刻有蛇形纹章的恶鬼面具，正是影武会的忍者！
为首一人，身形瘦小，动作却快如闪电，手中太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沈知言脖颈，刀身上缭绕着不祥的黑紫色气息。
另外两人则配合默契，一人甩出烟雾弹，瞬间屋内烟雾弥漫，遮蔽视线；另一人则目标明确，直扑案几上的定界石！
“找死！”李夜冷哼一声，古剑终于出鞘！暗沉的剑身在烛火（已被打翻）与定界石微光的映照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匹练。他没有理会烟雾，纯粹凭借气息感应，剑尖精准地刺向那名夺取定界石的忍者手腕。
那忍者显然没料到李夜在烟雾中感知依旧如此敏锐，仓促变招，太刀格挡。
“锵！”
火星四溅！那忍者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剑上传来，虎口崩裂，太刀几乎脱手，骇然暴退。
而沈知言也与那名首领战在一处。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充满军中悍勇之气，刀身隐隐泛着破除邪祟的淡金光芒，与对方诡异阴毒的刀法形成鲜明对比。刀光剑影在狭窄的屋内交错，家具陈设纷纷碎裂。
苏砚在烟雾中屏住呼吸，紧紧将两块定界石抓在手中。他没有战斗能力，只能凭借感觉向角落退去。忽然，他脖颈上的伤痕再次传来熟悉的刺麻感，同时，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从侧后方袭来！
第四个忍者！他一直潜伏在阴影中，直到此刻才发动致命一击！太刀无声无息地刺向苏砚的后心！
苏砚察觉时，已来不及完全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李夜仿佛背后长眼，在与对手交战的间隙，反手掷出一物！并非暗器，而是他剑鞘上脱落的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玉坠！
“嗖！”
玉坠后发先至，精准地打在第四名忍者的太刀刀锷上。
“铛！”一声脆响，太刀刺出的方向微微一偏，擦着苏砚的肋下而过，划破了他的衣袍，带出一溜血花，但终究未能致命。
苏砚惊出一身冷汗，趁着对方一击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猛地将手中一块定界石对准那忍者！
他福至心灵，再次逼出一滴鲜血抹在碎片上。
“嗡！”
蓝光骤亮，虽不如之前净化灵体时强盛，却形成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那忍者胸口。
“呃啊！”忍者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面具下渗出血丝，眼中满是惊骇。
李夜见状，剑势猛然暴涨，如同狂风骤雨，瞬间将对手逼得手忙脚乱，随即一剑挑飞其太刀，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另一边，沈知言也怒喝一声，横刀架开首领的攻击，一脚将其踹得踉跄后退。
影武会见行动失败，且李夜实力远超预估，毫不恋战。那首领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四人同时掷出烟雾弹，身影在浓烟中迅速淡化，如同融入阴影，瞬息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弥漫的硝烟、血腥味。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知言脸色铁青，检查着地上的痕迹：“好诡异的遁术！他们竟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
李夜归剑入鞘，走到苏砚身边，看了一眼他肋下的伤口，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他们追踪的不是我们，是定界石的能量波动。”他沉声道，“我们的行踪，在持有定界石时，并非绝对隐秘。”
苏砚心有余悸，握着定界石的手微微颤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直面死亡的威胁，让他深刻意识到这场穿越时空的冒险，绝非浪漫的旅行，而是步步杀机。
“我们必须尽快拿到第三块碎片。”李夜看向皇城方向，目光深邃，“三块齐聚，或许能暂时屏蔽能量波动，或者……开启返回你时代的通道。此地已不安全，沈帅，看来计划需提前了。”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给我一日时间安排。二位暂且在此歇息，我会加派人手在外警戒。”
夜色更深。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三人都毫无睡意。皇城深处那第三块定界石的召唤愈发清晰，而影武会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预示着前进的道路必将更加凶险。苏砚与李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容退缩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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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