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宫宴上的大放异彩,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宫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激起了层层涟漪。皇帝亲口称赞,贵妃倚重有加,“陆清欢”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传遍了宫廷内外。前来长春宫“串门”、名为探望贵妃实则想一睹“巧手”风采或打探虚实的妃嫔命妇络绎不绝。
陆清欢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表现得愈发低调谦逊。对所有来访者,她都恭敬有加,却绝不轻易应承任何额外的点心请求,只推说技艺浅薄,不敢贻笑大方。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为贵妃调理饮食上,力求尽善尽美,不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然而,暗处的窥伺与试探,却从未停止。
这日,陆清欢正在小厨房里尝试用新得的西域香料调配一款暖胃汤,小莲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压低声音道:“陆姑娘,不好了!奴婢刚才去内务府领份例,听到两个管事公公在嘀咕,说……说有人在查您的底细!好像是……是坤宁宫那边的人!”
坤宁宫!皇后娘娘的寝宫!
陆清欢的心猛地一沉。皇后常年礼佛,不问世事,为何会突然注意到她这个小小的民女?是有人借皇后之名行事,还是皇后本人对她产生了忌惮?无论是哪种情况,都绝非好事。
“他们还说了什么?”陆清欢稳住心神,低声问道。
“奴婢没听太清,好像……好像还提到了什么‘来历不明’、‘狐媚手段’……”小莲的声音带着哭腔,“陆姑娘,您可要小心啊!”
狐媚手段?陆清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简首是诛心之论!是想将她与贵妃的恩宠捆绑,进而污蔑她蛊惑圣心吗?这背后之人,用心何其歹毒!
她安抚了惊慌的小莲,心中警铃大作。皇后地位尊崇,若真要对付她,简首易如反掌。必须尽快弄清缘由,设法应对。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低着头送来一筐新鲜的果蔬,放下篮子时,飞快地塞给陆清欢一个小纸团,随即若无其事地退了出去。
陆清欢认得这小太监,正是慕容瑾提到的可信之人——福安。她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将纸团收好。
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她迫不及待地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慎防小人,勿近水边。瑾。”
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冽。慎防小人,勿近水边?这是在提醒她有人要对她不利,而且可能会在水边做文章?是慕容瑾得到了什么消息?
陆清欢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心中波澜起伏。慕容瑾在暗中关注着她,甚至不惜冒险传递消息。这份庇护,让她在冰冷的宫墙内感受到一丝暖意,但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处境的凶险。
连瑾亲王都需要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可见对手来头不小,且手段隐秘。
水边……宫中水景众多,太液池、御花园的湖泊、各宫苑的荷花池……对方会在哪里下手?又会用什么方式?
她必须更加小心。接下来的日子,陆清欢几乎足不出户,即便不得已外出,也绝不独自一人,更远离任何水域。她对贵妃的饮食也检查得更加仔细,所有食材、水源都亲自过目,甚至暗中用灵泉测试,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日,贵妃兴致颇高,想去御花园的锦鲤池边喂鱼赏秋。陆清欢作为贴身伺候饮食的,自然随行。
秋高气爽,御花园内丹桂飘香,锦鲤池畔枫叶如火。贵妃坐在亭中,由宫女伺候着喂鱼,心情愉悦。陆清欢垂手侍立在亭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池水波光粼粼,看似平静,却让她心生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面生的小宫女端着茶点走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哎呀”一声惊呼,整个人朝着陆清欢的方向摔来,手中的托盘连同滚烫的茶水首首泼向陆清欢!
事发突然,距离又近,陆清欢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泼个正着,甚至可能被撞入身后的锦鲤池!
电光火石之间,陆清欢脑中闪过慕容瑾的警告——“勿近水边”!她猛地向后急退,同时脚下用力一蹬亭柱,硬生生扭转了摔倒的趋势,向侧面踉跄了几步,险险避开了泼来的茶水和可能的落水危机。但手臂还是被溅出的热水烫到,火辣辣地疼。
“放肆!”贵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站起身,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那小宫女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脚下打滑……”
陆清欢捂住被烫红的手臂,看着地上摔碎的茶杯和狼藉的糕点,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池水,心中一片冰寒。这不是意外!是蓄谋已久的陷害!若她刚才被撞实,或者惊慌失措掉进池里,后果不堪设想!就算不死,一个“冲撞凤驾”、“惊扰圣鱼”的罪名也足够她喝一壶的!
是谁?坤宁宫?还是其他看她不顺眼的妃嫔?
贵妃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脸色阴沉下来:“把这蠢笨的东西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撵出宫去!”她又看向陆清欢,语气缓和了些,“清欢,你没事吧?可烫着了?”
“谢娘娘关心,民女无大碍。”陆清欢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回道。她知道,贵妃此刻的关心,更多的是对她自身权威被挑衅的愤怒。
回到长春宫,贵妃余怒未消,下令彻查那小宫女的来历。然而,查来查去,那小宫女竟是个刚入宫不久、背景清白的粗使丫头,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绊倒。线索到此中断。
陆清欢心知肚明,这背后之人手脚干净,绝不会留下把柄。这次失败,绝不会是结束。
夜晚,她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手臂上的烫伤隐隐作痛。这深宫,果然步步杀机。慕容瑾的提醒,救了她一次。但下一次呢?她不能永远依靠别人的庇护。
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拥有自保的力量。而眼下,或许可以借着这次“遇袭”,在贵妃心中种下一根刺,同时……为自己争取一些主动权。
次日,陆清欢以受惊和烫伤为由,向贵妃告假两日,闭门不出。她并非真的需要休养,而是要做出一种姿态,一种“受害者”的姿态,让贵妃心生怜悯,也让幕后之人暂时摸不清她的虚实。
同时,她让福安悄悄给慕容瑾递了个消息,只说了遇袭之事,并未多言,但表达了感谢。她要知道,他对此事的看法,以及……他是否掌握了更多信息。
暗流汹涌,危机西伏。但陆清欢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她不会坐以待毙,她要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