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陆明轩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演砸了的黑色喜剧。
从自命不凡的股市“精英”，到妻离子散，再到大桥上一跃而下。
可笑的是第一次寻死，竟被一个路过的老哥捞了起来，对方还婆婆妈妈劝了半天。
他当时只觉得，这届死神业务能力不行，连KpI都不要了。
然后，他就被扔进了这个鬼地方。
眼前闪过d-37号目标那流动的黑暗，闪过周正队长划破死寂的手电光，闪过陈默撑起的屏障，也闪过李欣坠入数据深渊时那把掉落的线圈短枪。
他们是m.E.G.的专业探索者，都死了。
自己一个连生存技能都没点满的股市废柴，凭什么活？
就凭那个虚无缥缈的幸运？
他甚至开始怀念静滞书库，至少在那里，能和叫“林”的纸片人女孩喝杯咖啡，聊些不存在的人生。
林……
那本作为她意识锚点的羊皮书，正躺在背包里。
如果自己死在这，她会一起消失吗？
还有许婷。
广告牌上那个名字一闪而过，像一把生锈的刀，捅进他快要结痂的记忆里。
这个鬼地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是个连家庭都守护不了的废物。
膝盖开始不受控制地弯曲，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放弃。
“别跟它对着干。”
晴冰冷的声音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放弃抵抗，接受静止。”
什么意思？
陆明轩来不及理解，那股无形的压力陡然增加了十倍！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
就在意识即将被碾碎的前一刻，那句话在他脑中炸开。
不是对抗。
是顺从。
这里的规则是“红灯停”。
不只是行动的停止，更是意识的停止。
不能有“闯过去”的念头，不能有“对抗”的杂念。
你必须从灵魂深处接受——红灯亮起，你就是一块石头，一个没有思想的物体。
他放弃了所有挣扎，放空大脑，将自己彻底“交”了出去。
“啪。”
一声轻响。
那股能把钢铁碾成齑粉的恐怖压力凭空消失。
世界恢复了流动。
陆明轩大口喘息，肺里火烧火燎。
他僵硬地抬头望向那个无面路人。
它脸上那道夸张的笑容裂缝已经愈合，变回了光滑的白板。
它缓缓将头转了回去，重新成为一个背对他们的路人。
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滴——”
绿灯再次亮起。
“走。”晴的声音依旧冷静。
两人用尽全力，冲过了这条夺命的斑马线。
直到双脚踏上对面坚实的人行道，陆明轩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扶着膝盖剧烈地咳嗽，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那个无面人一动不动，仿佛从未转身。
就在这时，晴做出了一个让他大脑宕机的举动。
她转过身对着马路对面的无面人，平静地开口。
“新来的不懂规矩。”她的语气，像在跟一个街坊解释邻居家不懂事的孩子，“下次温柔点，吓坏了新人对你没好处。”
陆明轩：“？？？”
他怀疑刚才的压力把自己的脑子挤坏了，出现了幻听。
她和谁说话？那个怪物？这玩意儿能交流？你们这么熟吗？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那个无面人对面的电子广告牌屏幕闪烁了一下，浮现出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
——【规则即秩序。无序需清除。】
“他是幸运体质，”晴继续说，“清除他会扰乱层级稳定。”
广告牌上的文字变了。
——【信息已记录。观察。】
随后，屏幕恢复了奢侈品广告，光影流转，仿佛无事发生。
陆明轩彻底傻了，他看看对面的怪物，又看看身边的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个交通协管员而已，大惊小怪。”晴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交通……协管员？”陆明轩的世界观正在崩塌，“刚才差点把我们压成肉饼的玩意儿，你管它叫协管员？！”
“不然呢？”晴反问，“它的职责就是维护这里的交通规则。只不过，这里的‘停’不止是身体，还有思想。任何在红灯期间抱有移动或反抗念头的人，都会被它提前判定为违规者。”
陆明轩想起了那滩蠕动的深色液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所以，那个人形不是因为绿灯亮了才死，而是因为它在红灯时就想着要冲，被这个“协管员”提前“执法”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陆明轩艰难地问，“你还认识它？”
“我来过。”晴言简意赅，“它们是城市意志的具象化，叫‘无面灵’，没有独立思维，只执行规则。可以有限地交换信息，但别指望和它交朋友。”
Level 11，无尽城市。
m.E.G.资料库里的信息在陆明轩脑中闪过。
“那我们现在去哪？”他第一次在这个鬼地方感到了些许安全。至少这里有规则和逻辑可循。
“这个层级有很多流浪者据点。”晴带着他拐进一条小巷，“m.E.G.的第四基地估计守备森严，我们混不进去。想去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一个选择。”
她停下脚步看着他。
“‘阿尔戈丝之眼’的交易区，绝对中立地带，禁止任何暴力。只要你有东西就能换到一切。”
交易区？
陆明轩心中燃起希望。
“就去那儿！”
晴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背包上。
“那你最好把你那个纸片人朋友藏好。”
“为什么？”
“阿尔戈丝之眼虽然中立，但他们和‘反实体协会’有合作。”
晴的声音压低了些。
“那帮疯子的目标是终结所有‘实体’。你的‘林’在他们眼里是最高优先级的处理目标。”
陆明轩的心猛地一沉。
“走这边。”晴没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指向巷子深处，“穿过前面那个街区就是交易区入口。”
陆明轩点头跟上。
无尽的城市，林立的高楼，闪烁的霓虹，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们快步穿过小巷，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什么交易区入口。
那是一条宽阔的街道。
街道上，站满了成百上千的“人”。
他们穿着各异，姿势不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点。
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五官。
成百上千个无面灵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整条街道，那一张张空白的脸齐刷刷地转向了巷口的陆明轩和晴。
在他们中间，一个穿着战术背心，手臂上印着一个诡异“眼睛”徽章的男人，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武器。
他的声音通过头盔的扩音器传出，不带任何感情。
“警告。检测到未登记实体反应。”
“立即交出实体，接受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