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是在后半夜摸回家的。
推开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马克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个空酒瓶,看见她进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多半是喝了不少。
“跑啊?有本事别回来。”酒瓶砸在地上,脆响炸开,玻璃碴子溅得满地都是,像撒了把碎牙。林微往旁边躲,脚踝还是被划开道口子,血珠沁出来。
没等她站稳,马克已经扑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往墙上撞。“翅膀硬了,小贱人!”他嘴里喷着酒气,拳头雨点似的落在她背上、胳膊上,“在这个家,你算个什么东西?”
林微咬着牙不吭声,把脸埋在臂弯里,尽量让后背多挨几下。
她知道,越反抗,他打得越疯。
不知过了多久,马克打累了,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间。林微瘫在地上,浑身都在疼,尤其是后脑勺,一阵阵发晕。她慢慢爬起来,踮着脚走进自己那间小杂物间,关上门,才敢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咬着嘴唇掉眼泪。
哭了没一会儿,她就逼着自己停下来。哭有什么用?明天还得帮妈摆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微就爬起来了。
后背一动就扯着疼,她悄悄找了件长袖校服穿上,把淤青的地方都遮起来。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角还有点肿,她用冷水敷了敷,才稍微好点。
母亲已经在厨房忙活了,看见她出来,眼神闪了一下,没多问,只把一摞洗好的芒果递过来:“今天早点去,占个好位置。”
林微点点头,接过沉甸甸的竹筐。筐子边缘硌着掌心,和背上的疼混在一起,倒也不觉得特别难挨了。
从家里到市场要走四十多分钟。天热得早,太阳刚出来就烤得人皮肤发烫。林微挑着担子,步子迈得有点沉,脚踝的伤口被汗水浸得生疼。
到了市场角落的老位置,她赶紧把塑料布铺开,把芒果一个个摆好,又拿出小秤,规规矩矩地站在摊子后面。母亲随后也到了,带着些炸好的春卷和鱼丸,在旁边支起小炉子。
“今天精神不太好?”母亲一边擦桌子一边问,声音很轻。
“昨晚没睡好。”林微低下头,假装整理芒果,“妈,你先回去歇着吧,下午我收摊了就回去。”
母亲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临走前塞给她一瓶水,又往她手里放了两个春卷:“中午垫垫。”
人渐渐多起来,讨价还价的声音、摩托车的喇叭声、小贩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嗡嗡响。林微低着头,有人问价就答一句,收钱、找零,动作熟练得像做了千百遍。
有个熟客阿姨看着她:“小姑娘,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林微扯出个笑:“没事,天太热了。”
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市场里人少了些。她坐在摊子后面,拿出母亲给的春卷,咬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后背的疼一阵阵往上涌,她靠着墙,闭了会儿眼。
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仓库门口那个少年的背影,瘦得像根细铁丝,却在阴影里站得笔直。她甩了甩头,把这念头赶走——想这些做什么?先把这筐芒果卖完,能让妈少操点心,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