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文字被墨迹晕染,模糊不清,但“假死”“隐遁”“太子党”“赵氏”这几个词,以及“以念儿性命威胁”的字眼,已足以拼凑出当年那场阴谋的全部面貌。
沈念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那股早已平息的悲痛和对母亲的心疼,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原来母亲所承受的远超她想象,她不仅要承受至亲的“诀别”,更要承受骨肉分离的煎熬,只为守护女儿和家国安宁。她现在才真正明白,母亲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决绝和孤勇,选择了那条最危险的路。
她眼泪夺眶而出,但眼神却从未如此坚定,其中燃着复仇和守护的双重烈火。
“阿念!”谢行川一步上前,宽厚的手掌扶住了她的手臂,他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剧烈颤抖。他读完那张薄纸上的文字,那份震惊已化为沉重的怒火。
他没有问,只是将她紧紧拉向自己,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给予她最坚实的依靠。
沈念深吸几口气,努力将内心的狂潮压下,靠在他胸口的温暖和力量,让她迅速恢复了理智。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腰间佩戴的那块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行川,母亲是为了守护我们而被迫假死隐遁。”沈念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却带上了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他们不仅要沈家的医术,更要我沈氏的血脉,他们用我的性命威胁母亲!这份血债,不能再拖了。”
“不必多言。”谢行川沉声回应,语气深沉而杀伐果断,“这份屈辱,我们夫妻二人,必以血洗清。”
这句“我们夫妻二人”,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沈念心头一暖,所有冰冷和仇恨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不再孤单。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残卷上。既然母亲留下了线索,她就不能让她的牺牲白费。
她将生母的批注和那篇阵法核心的残卷仔细收好,藏入贴身的银针囊中。随后,她再次拿出罗盘,并将医典残卷中关于“地理经络”的晦涩描述与罗盘上的刻度进行对比。
罗盘在沈氏医术中,不仅用于测脉象,更可用于勘探地脉灵气。
“九转还魂阵法,需要极强地脉灵气,并以龙脉为辅……”沈念喃喃自语,指尖沿着残卷上的地脉图纹比划,将它们对应到罗盘的方位上。
罗盘上的指针原本混乱地颤动,此刻却在沈念的精准操作下,猛地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正北,帝都的核心。
她心头一震,目光落在了纸上最后一个被隐晦提及的地点:
“大晟龙脉汇聚之处,帝王之权柄所居,皇极殿下。”
“京城,皇极殿。”沈念抬头,眼神已不再是那个温顺的庶女,而是带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杀伐之气。
她终于获得了全部真相——母亲被迫假死隐遁的内幕、镇国玺的启动方法,以及它最终的藏身之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她曾努力想要逃离、却终究要回去面对的漩涡中心——京城。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起罗盘,与谢行川商议下一步计划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密室的入口处传来。那声音极轻,但带着一种阴冷的、蓄意的节奏,仿佛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正慢慢靠近。
谢行川几乎是同时察觉,他眼神骤然一紧,猛地将沈念护在身后,“有人。”他的声音如冰雪般寒彻。
“来得真快。”沈念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从她接触到“镇国玺”秘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与京城的暗流正面交锋。但她没想到,敌人的反应竟如此迅速,或者说,他们根本就在身边潜伏已久。
密室的出口,被人从外面,彻底堵死了。
随后,一道温润却带着阴冷的男声,自那被堵死的石门缝隙中透了进来,声音虽小,却清晰无比:
“沈夫人,镇北将军,两位找到沈氏医典残卷,真是可喜可贺啊。柳某在外面恭候多时了。”
柳成业!
那个看似胆小怕事、唯利是图的商道同盟东部主事,那个一直假装被胁迫、混淆视线的阴险内奸。
沈念眼神冰冷,银针囊中的药剂和解药,已经被她悄然握紧。她知道,柳成业此刻撕下伪装,绝不会空手而来。
“走不掉了。”谢行川低语,声音中带着战斗的兴奋,而不是恐惧,“看来,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解决一些老鼠了。”
“不,恐怕不是老鼠。”沈念冷静地摇头,目光扫过密室顶端,那里已经有几缕带着腥甜气味的青烟,顺着石壁的缝隙缓缓渗入,“柳成业是为前太子萧景渊效力的,他的手段,绝不会是简单的刀剑。”
密室外的柳成业开始冷笑,声音中带着得逞的快意:“沈念!交出沈氏玉佩与残卷,柳某尚可给你们一个痛快。我柳家世代为前太子效命,就是为了彻底洗清沈家的污秽!这密室中的腐骨毒瘴,滋味可不好受吧?”
毒瘴!
沈念脸色微变,她立刻闻到空气中那股甜腥之下隐藏的致命毒性。这是能迅速麻痹经络、腐蚀骨肉的剧毒,一旦吸入,纵使谢行川内力深厚,也难逃一死。
她与谢行川相视一眼,眼中有默契,有深情,更有同仇敌忾的战意。
“行川,信我!”
沈念话音未落,已将手中银针囊中的特制解毒丸,迅速塞入谢行川口中,自己也服下一颗。紧接着,她反手抽出几枚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了他们几处主要的呼吸穴位,同时将体内的内力提到极致,加速药剂在经脉中运行。
腐骨毒瘴开始迅速弥漫,所到之处,墙壁上的苔藓瞬间枯萎。
但沈念和谢行川,却如同风雪中不倒的青松,傲然挺立。
密室外,柳成业似乎察觉到不对,正欲破门而入,却听见一声清越的剑鸣,紧接着,石门外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碰撞声和一声含怒的低喝:
“柳成业!你敢动沈家的人!”
萧墨寒,这个带着江湖侠骨的云岭宗弟子,竟然在此刻赶到!
沈念心头一喜,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她立刻看向谢行川,眼中带着坚定的光芒:“我们走!京城,皇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