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渡摩拳擦掌，准备找机会向老师们打听武道特长小队的具体选拔方式时，计划却赶不上变化快。
第二天上午数学课，宋老师在讲解完基础课程后，照例在黑板上留下了十道难度颇高的题目作为随堂测试。李渡看着那如同天书般的函数与几何，正感到头皮发麻，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比如去操场练习长跑，暂时逃离这数学的“折磨”。
然而，他没等来开口的机会，宋老师却先向他招了招手。
“李渡，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李渡心里嘀咕，跟着宋老师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办公室。他熟练地搬过那个靠墙的小凳子坐下，目光扫过办公室，发现今天只有宋老师一人，体育王老师和语文展鸿飞老师都不在。
“宋老师，今天这是……”李渡刚想询问，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又走进来几位老师。李渡立刻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这次，坐在主位（中间）的不再是宋老师，而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自带威严的老者——高三学年组的许长年主任。许主任年事已高，处于半退休状态，以往负责教授理科综合，如今主要管理教师队伍，出席学校重要活动，在师生中威望极高。
坐在许老师另一侧的，则是二班班主任姚佳佳老师。姚老师个子娇小，总是一身充满活力的运动装，性格活泼开朗，很容易与学生打成一片。她目前负责一班到四班的历史课教学，而李渡的原身，正是她麾下的历史课代表，两人关系颇为熟稔。
许主任见人已到齐，和蔼地看向宋老师：“老宋，事情跟李渡同学说过了吗？”
宋老师连忙摇头，语气恭敬：“领导，还没有呢。我认为这种关乎我们整个学年荣誉的大事，还是由您来亲自公布最为妥当。”
许主任闻言，笑着用手指虚点了宋老师几下：“你呀，还是这么滑头！不过也好，老头子我还能发挥发挥余热。”
说完，他转过身，面色转为郑重，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渡：
“李渡同学，我以关宁市第三重点高中，高三学年组主任的身份，正式任命你为本届我校‘武道特长小队’的队长！你将协助带队老师，全面负责武道特长小队的组建、日常训练管理、以及比赛战术制定等相关工作。”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鼓励的笑容：“恭喜你，李渡同学！从此刻起，你就是队长了，要肩负起责任来，团结队员，刻苦训练，争取为我们三中在选拔赛中取得优异成绩！”
李渡听到这个消息，内心确实震惊了一下。队长？他之前从未听说过武道特长小队还有队长这个职务，而且听起来权力不小，完全不像是虚职。不应该是完全由学校老师负责管理吗？
然而，两世为人的经历让他具备了极强的适应和接受能力。短暂的错愕后，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挺直腰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激动与郑重，语气坚定地回应：
“感谢许主任、宋老师、姚老师的信任和栽培！学生李渡，一定竭尽全力，不负众望！我必将恪尽职守，团结所有队员，科学训练，努力拼搏，力争在比赛中赛出风格，赛出水平，为咱们三中争光添彩，绝不辜负各位领导和老师的殷切期望！”
他这番表态，流畅、到位，充满了责任感和进取心，完全进入了“队长”的角色。
看到李渡如此迅速地消化了信息并做出完美回应，而且还是在宋老师并未提前透露任何内容的情况下，这让许主任和姚老师都露出了惊讶和赞赏的神色。
许主任连连点头，对宋老师和姚老师说道：“不错，不错！有大将风范！不怯场，反应快，心中有担当！我每年都会参与选拔和任命小队长，像李渡同学这样能立刻进入状态的，这么多年来，也不超过三个！”
姚老师也笑着附和：“是呀，许主任，李渡同学一直很有潜力的。”
宋老师看出李渡虽然表面镇定，但内心对许多细节仍是一头雾水，便主动开口解惑：
“李渡，还记得之前我、王老师、展老师一起跟你聊过的，关于我们三中人才培养机制的话题吗？”
李渡点头：“记得，宋老师。”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我们发现你对这种机制的理解和实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深刻和成功，这让老师们都很欣慰，觉得没有白费心思。”宋老师继续说道，“而这次武道特长小队的人员选拔，正是对我们三中这种‘领袖培养’模式的彻底贯彻和最终检验！”
他详细解释道：“我们会在全年级范围内，综合评估各个学生团体的实力、凝聚力以及其领袖的能力。最终，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学生团体的领袖，将自动成为武道特长小队的队长。这个队长，并非虚职，他拥有很大的自主权。”
“除了监督队员训练、制定比赛战术这些基本职责外，队长最大的特权，就是可以自主招募小队队员！”
“每个武道特长小队共有20个名额，10男10女。学校会将其中的5个男生名额和5个女生名额，共计10个名额，完全交给你来负责招募。你可以从全年级范围内挑选你认为合适的人选。而剩余的名额，则由带队老师根据你已组建小队的特点、短板以及战术需要，进行补充和平衡，最终凑齐20人的完整队伍。”
李渡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这个小队长的权力竟然如此之大！整个小队的基本框架和半数核心成员，竟然可以由他一人决定！这完全契合了三中所倡导的“领袖自主打造团队”的理念！
他心中念头飞转，不确定这个队长的位置是宋老师力排众议为他争取的，还是有其他老师的大力举荐，亦或是校领导根据他的表现直接任命的。于是他试探性地说道：
“承蒙各位老师看重，学生真是……诚惶诚恐。没想到我只是刚刚把自己班级的小团体整合到17人，就得到了学校如此大的认可和信任，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他脸上摆出谦卑恭敬、甚至略带不安的神情，这番姿态让在座的老师，尤其是许主任，颇有好感，觉得此子不骄不躁，懂得谦虚。
然而，宋老师更了解李渡那点“小心思”，他笑着打断了李渡的“表演”：
“行了，你小子就别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按照往年的经验，虽然我们三中入学分班时，一班成绩最强，八班相对靠后，但三年下来，八个班可谓是各有特色，藏龙卧虎。往年的小队长，大多会产生在一班、二班和三班里。”
“今年，我们很多老师原本更看好二班的大熊同学。你只能算是一匹突然杀出的黑马。实话告诉你，哪怕是在你异军突起之后，在你昨天击败十八中那三个‘罗汉’之前，学年里仍有老师质疑，你是否真的比大熊同学更适合担任队长。”
李渡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问道：“宋老师，莫非……大熊同学的小团体人数，与我相仿？”
这时，姚佳佳老师示意由她来解释：“宋老师，大熊是我班的学生，还是我来说吧。”她转向李渡，语气平和，“如果我没记错，李渡你的小团体是8男9女，共17人。而我班大熊同学的小团体是10男5女，共15人。”
她进一步分析道：“之前有老师做过推演，如果按照默认的男女捉对‘切磋’，并假设一对一短时间内难以分出明显胜负，那么最终可能会演变成大熊带领2名男生，对抗你带领4名女生。在这种假设下，有老师认为，如果你和大熊一对一陷入僵持，那么他剩下的两名男生，有很大概率能战胜你剩下的四名女生，从而大熊团队的赢面更大。”
“但是，”姚老师话锋一转，眼中带着赞许，“昨天我们看到你在队友掩护下，能够迅速解决掉十八中实力强悍的‘大罗汉’。推演模型就变了。变成了你可以用两名女生牵制住对方两名男生，而你在另外两名女生的有效策应下，有极大概率能快速击败大熊本人，从而形成滚雪球效应，取得胜利。”
李渡听完，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连忙说道：“姚老师，您分析得太透彻了。不过那天也是侥幸，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说起来……真是对不起姚老师，我私下里跟大熊还是很好的朋友……”
李渡他这话带着几分歉意，并非虚言。大熊同学本名熊志奇，心胸豁达，是李渡的小学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之前李渡需要外援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二班，哪怕没有小张同学，李渡依旧有信心凭借他跟熊志奇的关系借到帮手。之所以没找他，一方面是不想连累兄弟参与这种“阴招”，另一方面也是发展外部合作伙伴时，刻意避开了兄弟的“地盘”，省的被人诟病挖墙脚。
姚佳佳老师闻言，笑着摆摆手：“李渡你不用觉得愧疚，你们小团体人数占优是事实。况且，你还是我的历史课代表，是我教过的学生里历史学得最好的，堪称我的‘衣钵传人’！看到你能有今天的表现，老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点我可以作证。”宋老师接过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早在李渡你还没进入备选名单的时候，姚老师和展鸿飞老师就在我面前拼命推荐你。”
许主任也捋着胡子笑道：“是啊，明明大熊才是姚老师自己班的‘亲学生’嘛。”
姚佳佳老师正色解释道：“许主任，宋老师，我是学历史出身的，更明白‘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大熊同学性格耿直，勇猛有余，但作为一个团队的领袖，有时候更需要的是能够运筹帷幄、善于借力打力的三军统帅，而不仅仅是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猛将。我认为李渡在这方面，更具潜质。”
李渡听姚老师如此夸奖，正想再谦虚几句，宋老师却及时打断了他，语气变得严肃而急促：
“好了，客套话和分析就到这里。一模考试近在眼前，时间紧迫！李渡，你今天就必须考虑好你那10个初始队员的名单，放学前交给我！之后，领队老师还要尽快与你协商确定剩余的名额，留给我们的训练和磨合时间不多了！”
见宋老师直接下达了死命令，李渡知道此事已定，不容再多言。他立刻起身，向三位老师郑重地行了一礼：“是！宋老师，许主任，姚老师，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仔细斟酌名单，保证放学前提交！”
说完，他不再耽搁，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回班级的走廊上，李渡心潮起伏，脑海中飞速梳理着刚才的信息。两世为人的经历让他拥有了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以往许多看似孤立的事件和宋老师那些令人费解的行为，此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逐渐变得清晰。
“宋老师……还真是个老狐狸啊！”李渡心中不由暗叹，“把我，甚至可能把很多老师都骗得团团转！”
他彻底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学校为了保证在至关重要的武道特长生比赛中不至于成绩太差，就必须确保参赛的20人队伍具备足够的竞争力。这是学校的整体利益，任何老师都不能因私废公。因此，那个手握优先选人权的“队长”职位，就变得至关重要。队长不一定非得是个人战力最强的，但必须能在选人时维持最基本的公平和大局观！
因为只要进入武道特长小队，哪怕一场不胜，也能获得保底的5分高考加分！这5分，足以改变成千上万考生的命运！在这种情况下，队长很可能会在选人时掺杂过多的个人好恶和私心。
以一班之前的局面来看，学霸帮眼高于顶，他们若当权，选人名单很可能全是年级文化课排名前列的“学霸”，最多加一两个武力突出的“打手”，根本不会考虑那些成绩普通但实战能力可能更强的同学。
纨绔帮或各类“姐帮”则性格乖张，圈子意识极重。他们若上位，肯定会先把跟自己关系好的“哥们儿”、“姐妹儿”塞进去，名额不够了才会象征性地考虑一下真正的高手。
这两种情况，无论哪种，最终提交给学校的名单都会严重失衡，导致队伍战斗力大打折扣。班主任宋老师根本不敢，也不能推荐这样的人当队长，否则一定会被其他班级的老师群起而攻之。
那么在一班，宋老师原本能“放心”推荐的人选，其实只有两个：自己，以及社会帮的“雷哥”！
想通了这一点，李渡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宋老师之前跟我说的什么‘考察’、‘锻炼’、‘竞争’，还有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不争气’……全都是鬼话！”
“我和雷哥，明明就是注定的种子选手！可我们之前得到了什么‘扶植’吗？没有！得到的反而是若有若无的‘打压’！”
“这哪里是不扶植？这分明就是打压！脸都不要了！”
打压的原因，李渡也很容易想明白。
雷哥为人成熟，社会经验丰富，一直与班主任宋老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颇有主见，宋老师很难将其完全收服，变成自己的“心腹”。
自己就更简单了！自己是展鸿飞老师和姚佳佳老师的“得意门生”！尤其是姚老师，她是二班的班主任，与宋老师这个一班班主任存在着直接的竞争关系！在宋老师眼里，之前的自己，恐怕一直就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甚至“吃里扒外”的“二五仔”吧！
以活阎王宋老师那小心眼的性格，之前没把自己的翔捏出来，只能说原身还有几分利用价值。
顺藤摸瓜，李渡几乎完全还原了宋老师的“宏伟布局”：
宋老师为何一直对外班学生和颜悦色，对自己班却像个“活阎王”？答案昭然若揭！
他一定是在外班，很可能就是实力强劲的二班或三班早早物色并培养了自己的“真正心腹”！他采取的是“借鸡生蛋”的策略——大力支持外班心腹上位，同时想方设法拖一班的后腿！
他在一班内，纵容甚至暗中鼓励纨绔帮、学霸帮搞内部对立，激化矛盾，让学生们陷入无休止的内斗。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像养蛊一样，快速筛选出班级里真正的武道尖子；另一方面，一盘散沙的一班，这些被筛选出来的尖子生，就无法形成合力去竞争队长之位，反而更容易被他以“补充名额”的方式，划拉到他支持的外班心腹麾下，既增强了心腹的实力，又替心腹扫清了竞争对手！一箭双雕，何其毒也！
然而，李渡的横空出世，以雷霆手段整合班级，并以惊艳战绩进入校领导视野，彻底打乱了宋老师的精密布局！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强行无视李渡，就显得太过刻意，会引起其他老师的警觉和反感。
于是，宋老师果断改变了策略，顺势而为，跳出来“大力支持”李渡，给予他招兵买马的机会。因为他算准了，李渡是姚佳佳老师的爱徒，而李渡的主要竞争对手大熊，也是姚老师班的学生！手心手背都是肉，姚老师绝不可能在选拔前，明显偏袒任何一方，提前告知大熊需要扩充团体人数来应对评估。
那么，在他宋老师的“支持”下，整合了班级大半力量的李渡，在评估中战胜尚未充分准备的大熊，夺得队长之位，就成了大概率事件！
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宋老师都是赢家。
如果他的外班心腹赢了，李渡和一班的高手们很可能就要去给人家当“小弟”。
如果他的计划失败，李渡上位，但李渡终究是一班的学生，他宋老师作为一班班主任，依旧是赢家之一，至少保住了本班的利益和颜面。
“左右都不亏，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李渡想通了这一切，背后不禁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同时也对宋老师那深不见底的城府感到一丝凛然。
“宋老师啊宋老师，真是好算计！”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不过，既然我坐上了这个位置，拿到了这份权力……那么，这支武道特长小队，就该按照我李渡的意志来打造！”
“你想借我的势？可以。但最终这柄利剑会指向何方，由我说了算！”
他大步走向教室，心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算那份至关重要的10人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