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音？”
“大哥可来自中原？”
唐煜的声音在幽暗的通道内微微发抖，字字句句都带着浓重的家乡调子。话音刚落，整个通道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苏雨柔猛地转头，眼睛瞪得老大。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发音，那些音节像是河滩石子的碰撞，又像石子丢入水中溅起的水花。
“你...刚才说什么？”她小声问道，手指不自觉的拽住了唐煜的衣角。
唐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通道深处，那里黑的像是能吞没一切。刚才明明听到了熟悉的乡音，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动静。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唐煜压低声音，“是我故乡那边的口音。”
苏雨柔的后背一阵发凉。他悄悄运起灵力，指尖泛着雷光，在黑暗中像几只小小的萤火虫。
“我其实来过两次古剑渊。”他突然开口，声音绷得紧紧的。“但是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通道。”
唐煜转头看她，这一看不要紧，他差点惊叫出声，只见苏雨柔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竖瞳，泛着淡淡的青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这是修士极度紧张时才会出现的反应。
“怎么回事？”唐煜喉结滚动，“你的眼睛...”
苏雨柔抬手示意他安静，耳朵微微动了动：“有东西在动，很轻...像是脚步声，但又不太像。”
唐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紧的跟在苏雨柔后面，几乎都要贴在一起。
“古籍上记载，古剑渊有三重考验。”苏雨柔尽量保持内心平稳的说：“第一道石门后面是考验胆识的螺旋剑梯，第二道石门是考验身法，剑梯上的断剑会攻击进入者。至于第三重...”
“第三道石门我从来没有进入过，且古籍中也没有详细提及。”
唐煜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进入的不是真正的古剑渊？”
苏雨柔的竖瞳收缩了一下：“不清楚，但是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过地面。两人同时僵住了。
“退后！”苏雨柔一把拽住唐煜的手臂，猛地一个转身。
几乎是同时，一道寒光擦着唐煜的脸颊 飞过，“叮”的一声插进了他们身后的石门上。那是一截断剑，剑身上布满了锈迹，却依然锋利的可怕。
唐煜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刚才要不是苏雨柔拉了他一把，那截断剑已经贯穿他的脑袋。
“见鬼！”他喘着粗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雨柔没有回答。她的双手已经凝聚出两道雷光，照亮了周围几丈的范围。借着雷光，唐煜看清了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幕。
通道两边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的断剑，有些已经完全锈蚀，有些却依然寒光闪闪。更可怕的是这些断剑正在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从墙上飞出来。
“跑！”苏雨柔大喊一声，拽着唐煜就往回冲。
但是已经晚了。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无数断剑从墙壁上挣脱，像一群嗜血的蝗虫般朝他们飞来。
唐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掉了。他本能的用青铜长剑格挡，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震耳欲聋。
“靠拢我！”苏雨柔厉喝一声，双手猛地向两侧展开。刹那间，一道雷电构成的屏障出现在两人周围，飞来的断剑撞在上面，发出刺眼的火花后纷纷落地。
但这屏障显然支撑不了多久。唐煜看到苏雨柔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也在微微发抖。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唐煜大喊，一边挥剑击落几把突破屏障的断剑。
苏雨柔咬着牙：“通道变了，我们来的路不见了。”
唐煜回头一看，顿时血液凝固，他们刚才走过的通道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堵石墙，上面同样插满了蠢蠢欲动的断剑。
“完了...“唐煜喃喃道。他的手臂已经被一把断剑划伤，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滴落。
苏雨柔的竖瞳在雷光照耀下收缩成一条细线，她看着唐煜挥剑的动作，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她急促的说道，“等我撤掉屏障的时候，你全力朝前方挥剑，把剑身内吸收的雷池中的雷霆释放出来。”
唐煜一愣：“什么？”
“这些断剑中有些断剑夹杂着堪比金丹期威力的剑气，对我短时间造不成威胁，可不能持续下去。你那长剑吸收的雷霆之力或许可以粉碎着通道内的断剑。”苏雨柔语速飞快的解释。
唐煜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剑，剑身上那道雷纹此刻正隐隐泛着紫光。
“准备好，调动体内灵力催动剑身，全力挥出。”苏雨柔的声音紧绷如弦。
“好，死马当活马医吧。”唐煜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青铜长剑，将全身的灵力注入剑身。起初，剑身只是微微震颤，随着灵力的持续注入，剑身那道雷纹全部亮起，从剑柄向剑锋流动，如同被唤醒的雷蛇。
“轰！”
一道刺目的雷光从剑身爆发，青铜长剑书简暴涨三尺，化作一柄雷霆巨剑。狂暴的电弧在剑身上跳跃，发出噼啪的爆响，照亮了整个通道。
“这...这是...”唐煜震惊的看着手中发生异变的长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剑身涌动。
“就是现在！”苏雨柔厉喝一声，“挥。”
她双手猛地一收，雷电屏障瞬间消失。与此同时，无数断剑如暴雨朝两人射来。
唐煜没有犹豫，将雷霆巨剑举过头顶，用尽全力向前挥出。
“轰隆隆！”
霎时间，整个通道被刺目的雷光吞没。一道比水桶还粗的雷霆从剑锋迸发而出，如同一条咆哮的雷龙向前奔腾。那些飞射而来的断剑刚一接触雷霆，便如同脆弱的枯枝粉碎，化作无数铁屑四散飞溅。
雷霆之力去势不减，沿着通道一路横扫，所过之处，墙壁上插着的断剑纷纷炸裂，化为齑粉。
“成功了。”苏雨柔一把扶住唐煜，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快走，我看到前面尽头有一道石门。”
唐煜和苏雨柔对视一眼，快速的朝通道深处疾驰而去。穿行了大约半刻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古朴的宫殿矗立在巨大的地窟中。没有门扉，殿内景象一览无遗，而宫殿的中央，一道旋涡状的星云缓缓旋转，星光在其中流淌，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这是...”唐煜正想迈步，却被苏雨柔一把拉住。
“别动！”
她双手掐诀，眼中射出两道青光，如扫描般掠过整座宫殿。就在青光触及幸运旋涡的时候，异变陡生。
“铮！铮！”
两道剑影从殿内激射而出，剑未至，灵力的剑气已在地面犁出两道丈许沟壑。
苏雨柔脸色大变，揽住唐煜的腰急速后撤。剑影擦过二人衣角，将后方的石壁斩出巨大的十字裂痕。
“剑灵？”苏雨柔声音发颤，“而且是金丹期的剑灵。”
她话音刚落，殿内那星云旋涡中缓缓凝出一道人形虚影。
虚影漂浮在宫殿上方，缓缓开口：“感应到九劫身...试炼开启。”
星光如牢，化作一方结界将唐煜笼罩在殿内百丈空间内。结界外苏雨柔的惊呼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
唐煜一脸茫然，紧紧握着青铜长剑，指节发白。忽然，前方星光汇聚，渐渐凝成一道人影。
那竟是他自己。
同样的眉毛，同样的装束，连手中长剑的纹路都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眼中毫无感情，只有冰冷的气息。
“镜像.....”
唐煜话音未落，镜像人已暴起出剑，长剑裹挟风雷之势直取他咽喉。
“锵！”
仓促格挡下，唐煜虎口崩裂，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重重的撞在星光结界上，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试炼？”他抹去嘴角血迹，苦笑，“这是要自己打败自己？”
镜像人可不会给 他喘息之机。第二剑接踵而至，这次剑锋上缠绕着紫色雷光，赫然是化雷池中吸收的雷霆之力。
唐煜狼狈翻滚避开，原先所在的地面被劈出焦黑沟壑。他忽然意识到，这镜像人不仅能复制外形，连能力也能复制。
“轰！”
第三剑劈来时，唐煜不再躲闪，他迎着剑锋冲去，在相撞的瞬间突然变招，这是他大学武术社团学习的虚晃技巧。
两剑相击，火花四溅。镜像人明显僵了一瞬，显然没料到这招’野路子‘。
就是现在，唐煜体内那剩余的灵力全部注入剑身，青铜长剑的雷纹亮起。
“轰！”
两道相同的雷霆之力在半空相撞，刺目的雷光炸开，狂暴的冲击波将唐煜狠狠掀飞。重重摔在地上，青铜长剑脱手而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地面上溅出触目惊心的红痕。
唐煜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镜像人却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漠然的站在原地，冰冷的眸子俯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宫殿内星云旋涡停止转动，宫殿上方的那道虚影转头望向唐煜，整个结界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定键，唯有唐煜那微弱的呼吸声证明时间仍在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煜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意识回归的瞬间，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虚无中。眼前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
孤儿院里仰望星空的夜晚。
大学图书馆修复古籍的午后。
老君山金顶上，琦佳转身离去的背影...
最后，所有的画面凝聚成九道模糊的身影，每一道都与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九劫始...”
那九道模糊的身影，第一道身影与他现在毫无二致，身影上的枷锁突然彻底断裂。
“呼！”唐煜的身体震动了一下，虚无中的第一道身影仿佛与他重叠。唐煜猛然睁眼，发现自己仍躺在星光结界中，而镜像人的长剑正指着他的眉心。
但醒来后的唐煜笑了。
因为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耗尽的灵力全部恢复，而且还更浑厚了一些，第三条灵脉也也有了贯通的迹象。
唐煜的笑声在星空结界中回荡。
“再来！”
他抄起青铜长剑，一个闪身朝镜像人劈去。这一剑既无架势，也无技巧，纯粹就是街头打架般的胡乱挥砍。
镜像人机械式的举剑格挡，却被这毫无规律的剑路打的一滞。金属交击声中，唐煜越打越疯，把大学武术课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偏偏是毫无套路的野路子，让镜像人彻底乱了阵脚。它毕竟只是试炼造物，只能完美复制规范剑招，对这种’王八‘剑法，反而无从应对。
最后一击，唐煜把长剑当作刀使，双手握柄一个挑劈。
“轰！”
青铜长剑雷纹亮起，狂暴的雷霆直接将镜像人轰成漫天星沙。
星光结界开始消散，星光如雪片般剥落。唐煜单膝跪地喘息，却听见宫殿上方那道虚影开口。
“试炼初试通过。”
虚影抬手一点，一颗晶莹的棱形晶体落入唐煜掌心，内里封印着缩小版的镜像人。与此同时，星云旋涡再次开始旋转。
一尊宝塔缓缓从旋涡中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