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从西窑出来时,脚步还有些虚浮。
他下意识地攥了攥衣角,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触碰时的温度,脸颊的潮红尚未褪去,眼神里带着少年人得逞后的恍惚与慌乱。他没有立刻回木工房 —— 那里堆着没刨完的木板和散落的木屑,此刻却让他觉得局促,仿佛那些木头都会盯着他,看穿他刚刚在西窑里做的荒唐事。
院子里很静,远处庙会的锣鼓声已经变得模糊,只剩下偶尔飘来的几声吆喝,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六六走到院角的花栏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这花栏是靳长安早年随手用废木料搭的,四四方方,上面摆着几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是珍珠刚嫁过来时种的,后来忙得顾不上打理,只剩下几片蔫巴巴的绿。
他从地上捡起一片掉落的核桃叶,叶片边缘已经泛黄发脆,被秋风吹得卷了边。他无意识地捏着叶子,手指反复摩挲着叶脉,脑子里却全是刚才在西窑里的画面 —— 珍珠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脖颈,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水珠,还有她闭眼时微微颤抖的睫毛。一股混杂着愧疚与兴奋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涌,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可一想到珍珠最后没有推开他,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一丝隐秘的得意,下身又不自觉的鼓了起来。
“哐当 —— 哐当 ——” 后院猪圈里突然传来刺耳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六六抬头望去,只见两只半大的小猪正挤在食槽边打架,黑色的猪用头拱着花猪的肚子,花猪不甘示弱地甩着尾巴,把食槽撞得左右摇晃,里面的玉米糊糊洒了一地,溅起细小的泥点。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起身去管 —— 那是珍珠养的的猪,轮不到他来操心。他重新低下头,继续把玩手里的核桃叶,指尖用力过猛,叶子 “咔嚓” 一声被捏碎,碎末从指缝间漏了下来,落在花栏的木板上。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李秀兰高门大嗓的念叨:“这死老头子,让他带个马扎都忘了,看戏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还得我跑回来拿……”
六六猛地浑身一僵,像被针扎了似的,瞬间从花栏上弹了起来。他慌忙把手里的碎叶子扔在地上,用脚蹭了蹭,仿佛想把刚才的痕迹都抹去。他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着刚进门的李秀兰打招呼:“阿…… 阿姨。”
李秀兰正低头拍着身上的尘土 —— 刚才在庙会的人群里挤了半天,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看到站在花栏边的六六,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这小子她平时不怎么在意,只知道是儿子带回来的徒弟,话不多,整天闷头干活,可今天怎么看着不对劲?
“你不干活,坐在这儿干嘛?” 李秀兰把手里的布包往石桌上一扔,布包里装着给雪松买的拨浪鼓,发出 “咚咚” 的轻响。她上下打量着六六,眼神像探照灯似的,扫过他泛红的脸颊、慌乱的眼神,还有他下意识攥紧的衣角。
六六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舌头像是打了结,结结巴巴地说:“我…… 我刚歇会儿,累了,想…… 想喘口气。”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半步,恨不得立刻钻进木工房躲起来。
“歇会儿?” 李秀兰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怀疑。她常年在村里家长里短,最会看人脸色,这小子明显是在撒谎 —— 哪有人歇着会慌成这样?脸颊红得像喝醉了酒,眼神躲躲闪闪,不敢跟人对视,肯定没干好事。
她往院子里扫了一眼,西窑的门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刚才她进门时,好像隐约看到西窑的门动了一下,难不成……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又让她生气的念头,脚步不自觉地往西窑的方向挪了两步。
“珍珠呢?” 李秀兰故意提高了声音,眼睛却死死盯着六六的反应。
六六的身体又是一僵,眼神瞬间慌乱起来,下意识地顺着李秀兰的目光看向西窑,又赶紧收回视线,结结巴巴地说:“嫂…… 嫂子应该在屋里吧,我…… 我没看见。”
这反应更让李秀兰起疑了。她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六六,转身就往西窑走。她倒要看看,珍珠在屋里干嘛,为什么把窗帘拉得这么严实,又为什么这小子看到西窑就慌成这样。
走到西窑门口,李秀兰伸手推了推门,门锁着。她又敲了敲门,喊道:“珍珠!珍珠!你在屋里吗?”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李秀兰心里的疑云更重了,她侧着耳朵贴在门板上,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慌乱地走动。她正要再敲门,西窑的门突然 “咔嗒” 一声开了,珍珠站在门后,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娘,你回来了?” 珍珠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试图遮住脸上的慌乱,“你不是去庙会看戏了吗,怎么回来了?”
李秀兰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像刀子似的,从她苍白的脸色扫到她凌乱的头发,又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回来拿马扎,你爹那老东西忘了带。” 她语气不善地说,眼睛却没离开珍珠,“你在屋里干嘛呢?窗帘拉得这么严,喊你半天都不吭声。”
“我…… 我在睡觉。” 珍珠避开她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刚才喂完猪,有点累,就躺下歇了会儿,没听见你敲门。” 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想让李秀兰进来,却又下意识地挡住了门口,像是在隐藏什么。
李秀兰哪里会信她的话 —— 这都快晌午了,哪有人大白天拉着窗帘睡觉?她一把推开珍珠,径直走进屋里,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四周。炕上的被褥有些凌乱,像是刚被人动过;地上的洋瓷洗脸盆还放在炕边,里面残留着一点带胰子泡沫的水;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气息。
李秀兰心里的火气 “噌” 地一下就上来了,她猛地转过身,指着珍珠的鼻子,声音尖利:“你老实说,刚才屋里是不是有人?!”
珍珠被她问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更白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她知道,李秀兰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可她怎么敢承认?一旦承认,她就彻底完了。
“娘,你说什么呢,屋里就我一个人。” 珍珠强作镇定地说,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你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了?” 李秀兰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走,“我倒要问问那个小子,看他能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她怒气冲冲地冲出西窑,直奔木工房的方向 —— 六六刚才慌慌张张地跑回了木工房,像是在躲避什么。
珍珠看着她的背影,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后背流了下来。她知道,李秀兰已经起了疑心,这件事恐怕瞒不了多久了。一旦被戳穿,她该怎么面对靳老汉,怎么面对孩子们,怎么面对整个神来村的人?
木工房里,六六正拿着刨子,假装在刨木头,可手却一直在抖,刨出来的木屑厚薄不一,根本不成样子。听到外面传来李秀兰的脚步声,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刨子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李秀兰推开门,看到地上的刨子,又看了看六六慌乱的眼神,心里的怀疑已经有了七八分。她叉着腰,站在木工房门口,声音像炸雷似的:“六六!你给我老实说,刚才你跟珍珠在西窑里干了什么好事?!”
六六吓得浑身发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未经多少世事的他,看着李秀兰怒气冲冲的脸,心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 他想起师傅靳长安暴躁的脾气,想起村里那些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的长舌妇,腿一软,“扑通” 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姨…… 我…… 我错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李秀兰看着他跪在地上认罪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的徒弟,竟然敢跟自己的儿媳妇做出这种龌龊事!这要是传出去,靳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里的怒火,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六六的耳朵,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给我闭嘴!这事要是敢让第三个人知道,我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