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俊龙推开会议室的门时，赵铁山已经站在全息投影前。
投影上是全国地图，十几个红点闪烁，标着“候选展览地点”。北京、上海、西安、成都……最后一个是八达岭长城。那个点被加粗了，旁边还打了个星号。
江俊龙一眼就看到了。
他没说话，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眼底有青色，右眼道纹还带着一丝温热。他刚熬完一夜，脑子里全是数据和流程。现在他需要的是清晰、准确、可执行的方案，不是象征意义。
赵铁山转过身。
“选址定了。”他说，“长城。”
会议桌两边的人都安静下来。有人低头看文件，有人假装记笔记。没人敢出声。
江俊龙抬头。
“为什么？”
“因为它是长城。”赵铁山走过来，一掌拍在桌上，“它不是砖头堆起来的墙，是命堆出来的。秦朝的人拿血砌，明朝的人拿命守。现在我们有了修仙的力量，不去那里展示，去哪？”
江俊龙没动。
他知道赵铁山的意思。他也听过那些故事，小时候父亲一边教他扎马步，一边讲蒙恬北击匈奴，讲戚继光镇守边关。他知道这堵墙代表什么。
但他不能只凭意义做决定。
“灵气波动会破坏古迹结构。”他说，“我已经看到三起因高能灵力释放导致文物损毁的案例。长城是国家重点保护单位，一旦出现裂缝或塌陷，后果由谁承担？”
赵铁山冷笑一声。
“怕破坏？那我们永远别动任何古迹！以后打仗也别靠近名胜，免得炸坏一块石头！”
“我不是不敢动。”江俊龙声音没提高，但每个字都清楚，“我是必须知道后果。”
他打开平板，调出全息投影中的灵脉分布图。蓝色线条在地图上交错，像血管一样连接着各大灵力节点。他手指一划，画面聚焦到八达岭段。
“目前数据显示，这一带地壳灵气稳定，但不代表能承受大规模灵力输出。”他说，“如果展览中有人演示功法，或者启动增幅器，波动传导到地下，可能触发未知反应。”
“你怀疑下面有东西？”
“我不知道。”江俊龙说，“所以我不会凭猜测做决定。”
他按下通讯键。
“命令无人机群，编号d-07至d-20，立即起飞。目标：长城沿线十三个候选点位。采集地壳灵气共振频率、土壤导灵系数、地下结构密度。实时传回数据。”
系统回音：“指令确认，无人机已升空。”
会议室里静了几秒。
赵铁山盯着他。
“你还真敢下令。”
“这是我的职责。”江俊龙看着屏幕，“你要的是震慑，我要的是安全。如果我们连自己人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震慑外敌？”
赵铁山没再说话。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所有人。军装后背有些发白，左腿站姿略比右腿低一点。那是义肢的痕迹。
十分钟过去。
第一组数据传回。
“报告，八达岭西段地表灵气值正常，但地下三十米处检测到规律性脉冲信号，频率与常见聚灵阵吻合度达89%。”
江俊龙眼神一紧。
“继续探测，深度扩展至五十米，扫描是否存在阵法残余。”
“是。”
又过了二十分钟，第二批数据涌入。
全息图重新构建。地下结构清晰呈现——一道环形阵法埋在长城地基之下，由七十二个节点组成，中心正好位于北八楼烽火台下方。
“这不是现代布置的。”技术员声音发颤，“材料分析显示，阵法构件年代距今约两千两百年，与秦代晚期吻合。”
会议室炸了。
有人站起来，有人调取历史资料核对，有人直接打电话上报总局。
赵铁山慢慢转过身。
“上古聚灵阵……”他低声说，“他们早就知道？”
江俊龙没回答。
他在看母亲留下的玉佩。
吊坠贴在胸口，没有发烫，但有一种熟悉的震动感，像是心跳同步。
他闭了下眼。
两千年前，秦始皇收天下兵刃，铸十二金人。传说他还做了另一件事——集百家修者之力，在长城之下布阵，引北地龙脉之气，镇外族妖邪。
没人信。
直到今天。
“这个阵法还在运行。”江俊龙睁开眼，“虽然微弱，但它活着。如果我们在这里办展览，不是破坏它，而是唤醒它。”
赵铁山走回来，盯着投影。
“你是说……我们不用另建场地，直接用它当核心展区？”
“不止。”江俊龙调出模拟图，“我们可以把全民修仙的成果接入阵法。每一个学会吐纳术的人，每一次成功引导灵气的行为，都会成为阵法的能量来源。这不是展示，是激活。”
“让长城重新成为防线。”
“让它告诉所有人——华夏的墙，从来不只是砖石。”
会议室彻底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幅图。
古老的阵法在地下发光，像沉睡的心脏，正一点点恢复跳动。
赵铁山坐了下来。
很久之后，他开口。
“我同意你的勘测流程。”他说，“但我还是要说——选长城，不只是因为科学数据。”
江俊龙点头。
“我知道。”
“是因为这里站着的人，曾经替我们死过。”
“所以我们要站回来。”
会议结束。
江俊龙走出大楼，天已经黑了。
他没回办公室，也没去训练场。他上了车，输入坐标。
两小时后，他站在八达岭北八楼的城楼上。
风很大，吹得红色外套猎猎作响。脚下是万仞山崖，远处是连绵黑暗。城市灯火遥远，星光稀疏。
赵铁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没说话。
江俊龙伸手摸过一块城砖。
石头冰冷，表面粗糙，刻着几个模糊的小字——“王五，陕西，戍三载”。
不知道是谁，在多少年前，用刀尖刻下的名字。
他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但他没擦。
“千年后。”他低声说，“这里将见证新的传奇。”
赵铁山看着他。
“你说什么？”
江俊龙没重复。
他只是抬起手，按在胸口的玉佩上。
指尖下，那块翡翠正在微微发烫。
山风呼啸。
城砖缝隙里，一缕极淡的蓝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