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手机震了。
陆晨正在车间盯mp3组装线。老刘带着六个工人，流水线已经跑顺。白色外壳从注塑机里吐出来，机械臂抓取，放到传送带上。空气里有塑料加热的味道。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江州大学。
“我是陆晨。”
“检测报告出来了。”张明远的声音有些哑，像熬夜后的干涩，“你最好亲自来一趟。”
“数据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来了再说。”
陆晨挂断，对老刘交代几句，抓起车钥匙。走到厂门口时，王建国追上来，手里拿着个信封。
“税务稽查的通知，下周三来查账。”
陆晨接过信封扫了一眼。“谁递来的？”
“直接塞门卫室的，没留名。”王建国压低声音，“赵广富的小舅子在税务局。”
“知道了。”陆晨把信封扔回给王建国，“该准备的账目准备好，不该准备的，一张纸也别留。”
“小晨，这是要——”
“他要玩，我奉陪。”陆晨拉开车门，“王叔，厂里继续生产，金辉的五百台不能拖。另外，让财务把新材料公司的注册材料加急。”
车子驶出工业区。后视镜里，晨光电子厂的招牌在夕阳下泛着旧色。陆晨踩下油门。
实验室里亮着灯。
张明远站在白板前，写满公式和数字。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眼里有血丝，但目光很亮。
“坐。”
陆晨没坐。他走到实验台边，看见摊开的报告。封面印着江州大学材料分析测试中心的红章。
张明远递过来一支激光笔。红点落在报告第三页的拉曼光谱图上。
“典型的单层石墨烯特征峰，d峰几乎看不见，说明缺陷很少。”红点移动，“xRd显示层间距0.34纳米，完美。电化学测试，比表面积2630平方米每克，理论极限是2630，你这批样品接近极限。”
陆晨翻到下一页。导电率数据：9.1x10^5 S\/m。
“国际最好水平多少？”
“气相沉积法能做到10^6，但成本是你的百倍以上。”张明远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氧化还原法能做到这个水平……你父亲的工艺，具体参数是什么？”
“笔记在厂里。”陆晨合上报告，“张老师，这份数据如果公开，会引起什么反响？”
张明远笑了，带着点苦涩。“诺奖级发现的后继者，低成本制备路线突破，够发一篇《自然·材料》了。然后呢？国外大厂会找上门，开价买断你的技术，或者干脆挖走你团队里的人。”
“所以不能公开。”
“但你要商业化，就得有专利。”张明远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走过的学生，“专利申请要公开技术细节。一旦公开，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
陆晨从包里取出另一份文件，递过去。
张明远接过，翻看。眉头渐渐挑起。“这是……专利申请草案？”
“覆盖关键工艺参数和三种具体应用。”陆晨说，“我找了专利代理，但技术细节需要专业人士审核。张老师，您愿不愿意做我们公司的首席科学家？”
空气安静了。
实验室的恒温箱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传来下课铃声，隐约的人声。
“我只是个副教授。”张明远没回头，“没带过团队，没搞过产业化。”
“我有团队，缺技术核心。”陆晨走到他身边，“副教授年薪多少？十二万？十五万？我给你三十万底薪，加百分之三的技术股。研发预算你提，人员你招，我只管方向和钱。”
张明远转过身，盯着他。“你哪来的钱？”
“金辉的订单下周回款十五万。新材料公司注册资金五十万，我自有资金加贷款。”陆晨语气平静，“这五十万，全部投给你建实验室。”
“如果失败呢？”
“那就重来。”陆晨看向白板上的公式，“但张老师，你甘心吗？在实验室里测别人的样品，发不痛不痒的论文，等着熬年头评教授？”
张明远的手指收紧，报告纸边缘起了皱。
“我要看完整的工艺笔记。”他说。
“今晚就给您送来。”陆晨从包里拿出合同，放在实验台上，“三年聘期，保密协议，竞业禁止。签字前，您可以找律师看。”
张明远没看合同。他走到原子力显微镜前，打开样品台，取出那片芝麻大小的石墨烯薄膜。
黑色，半透明，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知道吗，”他轻声说，“我第一次在文献里看到石墨烯的照片，就觉得这东西应该改变世界。但五年了，它还是实验室里的珍品。”
他抬起头。“陆厂长，你为什么做这个？”
“为了活下去。”陆晨说得很直接，“也为了让我父亲的厂子，不再做低端代工。”
张明远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很实在。”
他拿起笔，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下名字。
回厂路上，陆晨接到王建国电话。
“小晨，周大海又来了，在会客室坐着。还有……”声音压低，“他带了两个人，不像善茬。”
“我二十分钟后到。”
陆晨挂断，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专利文件。系统面板在视野边缘浮现：【绝地求生（二）】剩余57天。百万订单，还没影。
他踩深油门。
厂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奥迪。陆晨把车停好，走进办公楼。会客室里烟雾缭绕，周大海坐在沙发上，旁边两个平头男人，一个在玩打火机，一个在打量墙上的资质证书。
“贤侄回来了。”周大海没起身，弹了弹烟灰，“等你半天了。”
陆晨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周叔，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电话里说不清。”周大海使了个眼色，玩打火机的男人走过去关上门，反锁。“贤侄，你那五万利息，我不要了。”
空气一静。
“条件呢？”陆晨问。
“你那新材料的专利。”周大海往前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赵老板说了，只要你把专利转让给他，你欠我的二十万塑料款，他一并还了。另外再给你三十万现金，够你带着老王他们去南方重新开始。”
陆晨笑了。“赵广富对材料还挺感兴趣。”
“生意人嘛，什么赚钱搞什么。”周大海也笑，“贤侄，听叔一句劝。有些钱，你赚不动。专利在你手里，就是张纸。在赵老板手里，才能变成真金白银。”
“如果我不答应呢？”
周大海笑容淡了。旁边那个打量证书的男人站起来，走到陆晨桌前，手掌按在桌面上。手指粗短，指节有茧。
“陆厂长，厂区东边那排宿舍楼，住了不少工人和家属吧？”男人声音低沉，“最近治安不太好，上礼拜隔壁厂还有入室盗窃的。”
陆晨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一愣。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陆晨拿起桌上的便签本和笔，推过去，“写下来。还有身份证号。”
男人脸色变了，看向周大海。
周大海皱眉。“贤侄，你这是——”
“威胁我，总得留个姓名。”陆晨靠进椅背，“不然我报警，跟警察说谁？说一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在我办公室暗示要动我工人？”
玩打火机的男人站起来。“小子，你别不识抬——”
办公室门被敲响。
老刘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扳手，工服袖子卷到肘部。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年轻工人，都是装配线上的熟手。
“厂长，注塑机有点故障，您来看看？”老刘说得很自然，目光扫过会客室里的人。
两个平头男人往后退了半步。
周大海站起身，脸色难看。“贤侄，你这是要动手？”
“我的工人来请我修机器。”陆晨也站起来，“周叔，那二十万，十天后连本带利二十五万，一分不会少。至于专利——”他走到周大海面前，“你告诉赵广富，想要，拿真金白银来谈。玩阴的，我奉陪。”
周大海盯着他，喉结滚动。最后冷笑一声，推开老刘，带着两人走了。
脚步声远去。
老刘放下扳手，抹了把汗。“厂长，他们……”
“没事。”陆晨拍拍他肩膀，“让今晚夜班的兄弟警醒点，宿舍楼加两盏大灯。明天我去雇两个保安。”
工人们散去。陆晨走回办公桌，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有个铁盒，打开，是父亲留下的老式账本。
他翻到最后一页，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串数字和名字：李国平，市局经侦支队副队长，电话139xxxxxxx。旁边有小字备注：老战友，可托付。
陆晨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合上账本。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短信，陌生号码：“陆厂长，我是李明。明晚八点，江南春茶楼，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关于电池。”
他回复：“好。”
窗外天全黑了。厂区里的路灯亮起来，车间窗户透出光。mp3生产线还在运转，传送带的声音隐约传来。
陆晨打开系统面板。科技点余额：50。他点开积分商城，列表里只有三个灰色图标：【初级商业情报（一次）】-30点，【团队凝聚力提升（24小时）】-20点，【基础化学实验室设备图纸】-50点。
他选了第一个。
兑换成功。【初级商业情报（一次）】已发放。请指定查询目标。
陆晨输入：李明，金辉电子采购部副经理，明日茶局相关。
文字在面板上浮现：
情报摘要：
1. 李明表兄为深城“蓝海科技”创始人，主营山寨手机，月出货量8-10万台。
2. 蓝海科技近期计划推出“续航旗舰”机型，苦于电池供应商提价30%。
3. 李明已寄出石墨烯电池样品给表兄，对方初步兴趣浓厚。
4. 明日茶局出席者：李明、蓝海科技采购总监陈锋。
5. 潜在订单规模：首批5万片电池，单价预算35-40元，总金额175-200万元。
6. 风险提示：蓝海科技现金流紧张，可能要求账期90天。
文字消散。
陆晨关掉面板。他走到窗前，看着夜色里的厂区。
百万订单，原来在这里。
但账期九十天，意味着他要垫资近百万。现在厂里所有现金加起来，不到二十万。
他需要钱，需要很快的钱。
目光落在车间方向。mp3生产线还在转，但那是小钱。专利还没批下来，不能抵押贷款。周大海的二十万欠款十天后到期……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张明远。
“陆总，我刚仔细看了你父亲的工艺笔记。”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有几个参数可以优化，反应时间能缩短三分之一，产率能提百分之二十。另外，我想到了一个应用方向——散热膜。”
“散热膜？”
“石墨烯导热系数是铜的十倍。做成薄膜，贴在手机芯片上，散热效果能翻倍。”张明远语速很快，“现在智能手机开始普及，发热是通病。如果我们能做出来……”
陆晨握紧手机。“多久能出样品？”
“给我一周，再加五万块钱买材料。”
“明天财务打款给你。”陆晨说，“张老师，专利草案里，加上散热膜应用。”
挂断电话，他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十分。
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技术路径拓展，触发关联任务：【技术保护】。
任务要求：在7天内提交至少三项核心专利申请。
任务奖励：【柔性oLEd显示技术基础原理与关键材料指南】*1，科技点100。
失败惩罚：随机一项已点亮技术分支冻结30天。
倒计时开始：6天23时59分。
陆晨坐回椅子，打开电脑。文档空白，光标闪烁。
他需要写专利文案，需要准备明晚的谈判，需要解决资金缺口，需要应付赵广富和周大海，需要在下周三税务稽查前整理好所有账目。
窗外的机器声隐隐传来。
他敲下第一个字。
夜色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