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地下实验室。
空气总是带着一股福尔马林和发霉书籍混合的味道。
苏尘正弯着腰,把一瓶瓶贴着骷髅标签的玻璃瓶往行军箱里塞。
那是他特制的战地急救箱,经过改良后,容量大得惊人。
“高浓度紫藤花神经毒素,五瓶。”
“改良版烟幕弹,加了辣椒素和催泪瓦斯,十颗。”
“肾上腺素注射液,三支。”
“还有这个……”
这玩意儿要是炸开,哪怕是上弦鬼,也得被剥一层皮。
他一边清点,一边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成本。
这次去那个所谓的花街,可不是去旅游的。
那个地方,有着比那田蜘蛛山更恐怖的怪物。
必须要做好把整个街区炸平的准备。
就在苏尘准备把一把折叠式手术刀塞进袖口时,门口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没有脚步声。
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苏尘的手指在手术刀的刀柄上停顿了半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
“如果是来推销茶叶的,我已经买了。”
“如果是来催债的,去找炼狱杏寿郎,他现在欠我的钱足够买下半个东京。”
门口的人没说话。
苏尘叹了口气,把箱子合上,扣好锁扣,这才转过身。
蝴蝶忍站在阴影里。
她没穿那件标志性的蝴蝶羽织,只穿了一身黑色的鬼杀队队服。
这让她看起来显得更加娇小,也更加凌厉。
她的手按在刀柄上,紫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冷得吓人。
“你要去哪?”
苏尘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个标准的商业假笑。
“出差。”
他拍了拍身边的箱子。
“宇髄天元是个大客户,你也看到了,他为了几瓶护肤品就能豪掷百万。”
“这种人傻钱多的优质客户,必须得做好售后服务。”
“我去给他送药,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商机。”
蝴蝶忍没有接话。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苏尘的眼睛,一步步走下台阶。
高跟皮靴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嗒。
嗒。
嗒。
直到走到苏尘面前半米处,她才停下。
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所谓的社交安全距离。
苏尘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紫藤花香气,以及掩盖在香气下的、某种极度压抑的愤怒。
“送药需要带高爆破片雷吗?”
蝴蝶忍的视线扫过那个箱子,语气平淡得可怕。
“送药需要带五瓶神经毒素吗?”
“苏尘君,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
苏尘脸上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
“这是为了防身。”
他摊开手,试图讲道理。
“你知道的,那个地方鱼龙混杂,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带点防身道具很合理吧?”
“合理?”
蝴蝶忍突然提高了音量。
“那你告诉我,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她指着苏尘的胸口。
那里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你的肋骨才刚刚愈合,肺部的损伤还没完全恢复,昨晚咳嗽的时候还在吐血。”
“你连站久了都需要用手杖支撑。”
“就凭这副身体,你要去面对可能有上弦鬼潜伏的地方?”
蝴蝶忍的情绪有些失控。
她往前逼近了一步,几乎是贴着苏尘的胸口。
“你是想死吗?”
“还是说,你觉得上次在无限列车上运气好,没死成,这次想去补上?”
苏尘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女人。
她仰着头,眼圈有些发红,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这是一个害怕失去重要之人的普通女孩。
苏尘眼中的市侩和精明慢慢褪去。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小忍。”
他很少这么叫她的名字。
“宇髄天元不能死。”
“这不仅仅是生意。”
“他是鬼杀队的重要战力,如果他折在那边,接下来的局势会彻底崩坏。”
“而且……”
苏尘顿了顿,虽然感觉这些台词好像在哪里说过,但是并不影响再说一次,苏尘眼神变得幽深。
“我必须要去拿一样东西。”
那是上弦之六的核心。
那是他晋升下一阶段,甚至触碰到“人造飞升”门槛的关键。
但他不能说。
说了她也不会信,只会觉得他疯了。
蝴蝶忍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信。”
“我不管你要拿什么,也不管什么局势。”
“我只知道,你会死。”
她的手抓住了苏尘的衣领,指节用力到发白。
“我不准你去。”
这是一个死局。
苏尘太了解蝴蝶忍了。
这个女人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
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谈判破裂。
苏尘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闪过的一丝无奈。
“好吧。”
苏尘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
他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势。
“你说得对,我不去了。”
蝴蝶忍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苏尘会妥协得这么快。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的那一瞬间。
“不过,在那之前。”
苏尘突然往前凑近了一点,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
“我有点渴了,能帮我倒杯水吗?”
蝴蝶忍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但已经晚了。
苏尘的右手并没有去拿水杯,而是快如闪电地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在了蝴蝶忍的眉心。
指尖上,一抹诡异的红光一闪而逝。
血鬼术·心象蜃楼。
这不是攻击。
这是最温柔的囚笼。
蝴蝶忍的瞳孔瞬间涣散。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喊什么,但身体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苏尘伸手接住了她。
看着怀里瞬间陷入沉睡的蝴蝶忍,苏尘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睡一会儿吧。”
他轻声说道,把她脸颊边的乱发别到耳后。
“做个好梦。”
“这次的账单,我也给免了。”
……
阳光。
温暖得有些过分的阳光。
蝴蝶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站在蝶屋的庭院里。
风吹过紫藤花架,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晒过太阳的被子的味道,还有神崎葵刚煮好的红豆汤的香气。
“忍大人!”
不远处,香奈乎正抱着一堆床单走过来。
这个平时总是面无表情、无论什么事都要抛硬币决定的少女,此刻脸上竟然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今天天气真好呢。”
香奈乎笑着说道,声音清脆悦耳。
“葵把红豆汤煮好了,大家都在等您过去吃呢。”
蝴蝶忍有些发懵。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没有老茧,没有长期握刀留下的痕迹,甚至连那种常年服毒带来的指尖冰凉都消失了。
这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苏尘呢?”
蝴蝶忍下意识地问道。
香奈乎歪了歪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苏尘?那是谁?”
“我们蝶屋没有这个人啊。”
轰。
蝴蝶忍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没有这个人?
那个总是精打细算、满嘴跑火车、把钱看得比命还重的奸商。
那个在无限列车上拼了命救下炼狱大哥的疯子。
那个在地下室里给她调配药膏、嘴上说着要收钱却比谁都温柔的混蛋。
怎么可能没有这个人?
“别开玩笑了。”
蝴蝶忍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推开香奈乎,发疯一样冲向那个地下室的入口。
没有。
原本应该是地下实验室的地方,现在是一片平整的花坛,种满了漂亮的绣球花。
没有药味。
没有账本。
没有那个总是懒洋洋躺在椅子上数钱的身影。
这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没有鬼,没有伤痛,没有牺牲。
但这只是一个虚假的、令人作呕的笼子。
“虫之呼吸·蜂牙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