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消毒水、草药和紫藤花的复杂气味。
苏尘被安排在一间单人病房里。说是病房,其实更像是软禁室。门口那两个全副武装、站得笔直的“隐”部队成员,显然不是为了给他站岗放哨的,而是为了防止他这个“可疑分子”乱跑。
既来之,则安之。
苏尘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基础药理学》。这是他向看守提出的唯一要求。
对于一个刚从鬼口脱险的普通人来说,此时应该表现出惊魂未定、瑟瑟发抖,或者大吵大闹着要回家。
但苏尘很清楚,想要在一个充满了杀戮与怪物的世界里活下去。
特别是想在一个聪明得像妖孽一样的女人手下活下去,由于“弱者”只能博取同情,唯有“价值”才能换取生存。
他在恶补这个世界的药理知识,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也要表现出一种“我在努力变强”的态度。
“吱呀——”
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扎着单边侧马尾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盛满热水的铜盆,还有一卷崭新的绷带。
栗花落香奈乎。
蝴蝶忍的继子,未来的花柱,目前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硬币抛掷机。
少女目不斜视,那双紫红色的眸子像是一潭死水,倒映不出任何情绪。
她走到床边,放下水盆,机械地指了指苏尘背后的伤口,示意换药。
全程零交流。
苏尘配合地转过身,任由她拆下旧绷带。
少女的手指冰凉,动作熟练而轻柔,但那种疏离感,仿佛她处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猪肉。
换药结束,香奈乎端起水盆,转身欲走。
“你的右脚,受过伤吧?”
苏尘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正准备迈出门槛的香奈乎,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影僵硬了一瞬。
“虽然你掩饰得很好,走路时刻意调整了发力点,但右脚落地的声音比左脚轻了大约三分之一秒。”
苏尘合上手里的书,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重心偏移会导致发力不均,如果是平时还好,但在高强度的战斗中,这点迟滞,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这是【体能强化液】带来的副作用——听觉和观察力被大幅度拉升。加上他对原着角色的了解,这简直是作弊。
香奈乎缓缓转过身。
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有了焦距。她死死盯着苏尘,似乎在确认这个连呼吸法都不会的普通人,是怎么看穿这一点的。
苏尘却已经重新低下了头,翻开了书页:“稍微调整一下呼吸节奏,把重心往左髋部提一点,应该能缓解。不用谢。”
香奈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她离开时的脚步声,明显乱了。
……
入夜。
月光如水,将窗棂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尘没有睡。他在等。
剧本已经开场,主演怎么能缺席?
“笃笃。”
两声轻叩,门被推开。
蝴蝶忍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便服,长发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美。
如果忽略她手里那把折扇,以及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寒意的话。
“苏尘先生,住得还习惯吗?”
她微笑着走进房间,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参加茶话会。
“托福,除了门口那两位大哥呼吸声有点大,其他都挺好。”苏尘合上书,直视着她的眼睛。
“呵呵,他们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蝴蝶忍用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毕竟,苏尘先生的来历……实在是很让人好奇呢。”
来了。
苏尘心头一紧。
“我们调查了藤袭山周围所有的村落,甚至查阅了最近五年的失踪人口名录。”蝴蝶忍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苏尘心上的钉子,“很遗憾,没有一个叫‘苏尘’的人。你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她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身体前倾,那股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那么,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秘密?”
图穷匕见。
如果回答不好,今晚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苏尘深吸口气,脸上的表情慢慢垮了下来。
那种伪装的平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疲惫和沧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声音变得沙哑。
“因为……我也在找他。”
“谁?”
“那个吃人的恶鬼。”苏尘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红血丝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那是一种被仇恨烧干了灵魂的眼神,“那个毁了我一切的杂碎。”
蝴蝶忍的瞳孔微微一缩。
“我不属于这里,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你们无法想象。”苏尘开始了他的表演,七分真,三分假,“我的家族,是被那个怪物一夜之间屠尽的。”
“他穿着红色的衣服,头上像泼了血一样……”
苏尘的声音在颤抖,仿佛回到了那个并不存在的地狱。
“不,不对。”蝴蝶忍打断了他,眉头紧锁,“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那个教主。”苏尘死死盯着蝴蝶忍,一字一顿地抛出了重磅炸弹,“万世极乐教的教主。”
轰!
蝴蝶忍手中的折扇差点被捏碎。
万世极乐教!
那是她追查了整整三年,却始终找不到核心据点的邪教!
“他长得很好看,真的很‘好看’。”苏尘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冷笑,“金色的头发,像是流淌的阳光。手里拿着把金色的铁扇,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
苏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声音轻得像鬼魅:“是彩虹色的。七彩斑斓,写着‘上弦’和‘贰’。”
“他还喜欢说:‘哎呀,你也想获得救赎吗?那就让我把你吃掉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这种恶心的、虚伪的、令人作呕的温柔……”苏尘看着蝴蝶忍此刻已经完全僵硬的脸,“和你那个假笑,简直一模一样。”
死寂。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