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次年4月，谷雨。 当前坐标：【天启·神都】第一航空训练基地。
有了“盖亚之盾”后，地球的气候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层笼罩在大气层外侧的高能磁场膜，在阻挡有害宇宙射线的同时，也起到了类似温室大棚的作用。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这才四月份，神都周围的樱花就已经开得像粉色的云霞，空气里整天都飘着一股甜腻腻的花香和刚割过的青草味。
我趴在训练场边的遮阳棚顶上，慵懒地甩着尾巴，眯着眼睛看着下方正在进行的模拟对抗演练。
阳光透过头顶那层极淡的蓝色天幕洒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暖意，晒得人浑身骨头都酥了。如果不去想头顶三万公里外那时刻运转的高压磁场，这大概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午后。
“左边！左边！你那是假肢吗？反应这么慢！”
一声粗鲁的咆哮打破了我的清梦。
底下，独耳正穿着一身特制的教官迷彩服（其实就是个带肩章的小马甲），站在高台上对着一群年轻的机甲驾驶员大喊大叫。
这老家伙现在可是神都红得发紫的人物。作为拥有丰富实战经验、且驾驶技术极其“狂野”的王牌，他被联合政府特聘为“特种机甲战术总教官”。虽然他是一只猫，但那群心高气傲的人类精英学员在他面前，乖得像是一群刚断奶的小鸡仔。
毕竟，谁要是敢顶嘴，独耳是真会上爪子挠人的。
“看清楚我是怎么做的！”
独耳骂累了，直接跳进了旁边的一台模拟机舱。
全息大屏幕上，独耳驾驶的轻型机甲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复杂的废墟地形中穿梭。它并不像人类驾驶员那样依赖雷达和数据分析，而是完全靠直觉。一个匪夷所思的空中变向，紧接着是一个贴地滑行，瞬间绕到了敌机的死角，两刀带走。
“看到了吗？”独耳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别老盯着你们那些破仪表盘看！战场上没人给你时间算公式！要用你们的直觉，要像猫一样思考！”
底下的学员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疯狂记笔记。
“像猫一样思考……”
我翻了个身，心里暗笑。这帮人类怕是练一辈子也学不会，毕竟他们没有胡须来感知气流，也没有尾巴来保持平衡。
不过，这种训练是有必要的。
自从得知收割者的主力还在路上，整个地球并没有陷入那种坐以待毙的恐慌，反而进入了一种被称为“高压下的繁荣”的状态。
既然逃不掉，那就把牙齿磨利点。
神都的兵工厂在全负荷运转，新式的“沧龙-II”型机甲已经开始列装。而更重要的是人的变化。这几年长大的孩子，眼神里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坚毅。他们不再崇拜那些唱跳的明星，而是把像王晨、独耳这样的战士贴在床头。
说到王晨。
我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世界树塔楼。
自从护盾开启后，那孩子就很少露面了。虽然有了“记忆之石”作为缓冲，不需要他时刻盯着，但他还是把自己关在核心区，说是要熟悉每一个节点的脉动，要把这层盾牌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
傍晚时分，训练结束。
独耳把那帮累得像死狗一样的学员赶去食堂，自己则叼着一根烟（没点着，纯粹为了装酷），一瘸一拐地爬上了遮阳棚。
“累死猫爷了。”
他把烟一吐，毫无形象地瘫在我旁边，“这帮生瓜蛋子太难带了，一个个脑子跟木头做的似的，一点灵性都没有。”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帮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背毛，“我看你挺享受被人叫‘教官’的感觉。”
“嘿嘿，那是。”独耳咧嘴一笑，露出一颗有些缺损的虎牙，“以前咱们是流浪猫，谁见了都嫌脏。现在走在路上，那些两脚兽都得给咱们敬礼。这日子，啧啧，做梦都能笑醒。”
夕阳西下，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紫罗兰色——那是夕阳的光线穿过护盾折射后的效果。
“老大，你说……”独耳看着那美丽而诡异的天空，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这种好日子，还能过多久？”
“谁知道呢。”我舔了舔爪子，“也许是四十年，也许是明天。”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防空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神都。
“呜——呜——”
这不是演习的警报。是实战警报。
我和独耳几乎同时炸了毛，原本懒散的肌肉瞬间紧绷。
“敌袭？！”独耳猛地跳起来，“这么快？！”
我也心中一惊。按照玄瞳的计算，收割者的先锋部队最快也要五年后才能到达太阳系边缘。难道它们掌握了虫洞跳跃技术？
“别慌！”
我按住准备往机甲库冲的独耳，打开了通讯器。
“玄瞳，什么情况？哪里来的攻击？”
通讯器那头传来了玄瞳冷静却快速的声音：【不是舰队。是陨石雨。】
【在这个季节，地球轨道正好穿过天琴座流星雨的碎片带。但这次的密度异常大，其中包含几颗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大家伙。】
【它们正在以每秒六十公里的速度撞击一号防区。】
陨石雨？
我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个黑色的文明就好。
“这不正好吗？”我看着天空中那个方向，“正好拿这些石头试试咱们的新盾牌结不结实。”
我和独耳跳上高处，看向东方。
虽然是傍晚，但那个方向的天空此刻却亮如白昼。
肉眼可见的，无数燃烧的火球像是一场末日的暴雨，带着长长的尾焰，狠狠地砸向地球。如果没有护盾，这几颗大陨石足以摧毁半个城市，引发海啸。
但现在，它们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当第一颗巨大的陨石接触到大气层外那层淡蓝色光膜的瞬间，并没有发生剧烈的爆炸。
只见那层原本柔和的光膜突然局部亮起，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石子，荡漾起一圈圈耀眼的金色波纹。紧接着，那颗陨石就像是撞进了某种极高温度的熔炉，瞬间解体、气化。
没有碎片落下，没有冲击波传导。
那几十吨重的岩石和金属，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护盾“吃”掉了，化作了一团绚烂的等离子烟花，在天穹之上绽放。
“漂亮！”独耳兴奋地挥了挥爪子。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天空中上演了一场盛大的烟火秀。
无论那些陨石从哪个角度撞击，那层护盾都能精准地做出反应。它不再是死板的硬抗，而是像是有生命的皮肤一样，哪里受力，哪里就瞬间硬化、增幅。
这就是王晨和“记忆之石”结合后的效果。这面盾牌，它是活的。
当最后一颗流星消失在蓝色的光晕中，警报解除。
整个城市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人们走出家门，指着天空中那尚未散去的彩色光带，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自豪。
“看来咱们的钱没白花。”
王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一身便装，手里提着两瓶啤酒和一袋炸鸡，显然是刚从办公室溜出来。
“确实硬。”我点了点头，“不过这只是石头。要是换成能量炮，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
“那就等来了再说。”
王伟把一瓶啤酒递给我（虽然我不喝，但他习惯了），自己打开一瓶灌了一大口。
“对了，有个事儿得跟你们说一下。”王伟擦了擦嘴角的泡沫，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虽然咱们挡住了天上的威胁，但这地球内部，好像有点不太平。”
“怎么了？”我心中一动，“是非洲那边出事了？”
“不是非洲，是南美。”王伟皱着眉，“亚马逊那个节点，最近的数据有点异常。虽然也能正常工作，但它的能量消耗比其他节点高了20%。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负责在那边驻守的一支由美洲豹组成的觉醒者小队，三天前失联了。”
美洲豹小队？
那是当地最精锐的兽族力量，战斗力不亚于独耳。在自己的地盘上失联，这绝对不是什么迷路或者野兽袭击能解释的。
“玄瞳分析说，那边的地下可能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磁场。”王伟看着我，“但现在的卫星扫不透那片雨林。我们需要有人去实地看看。”
我明白了。
在这漫长的守望岁月里，外部的敌人虽然可怕，但内部的隐患同样致命。如果有一个节点出了问题，整个“盖亚之盾”就会出现漏洞。
“我去吧。”
我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
“正好在神都待得身上都要长蘑菇了。去热带雨林蒸个桑拿也不错。”
“我也去！”独耳把嘴里的鸡骨头一吐，“听说那边的食人鱼味道挺鲜的，我想去尝尝。”
王伟笑了，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这么说。
“行。不过这次不坐方舟号。为了不引人注目，你们得坐民航客机过去，到了那边再转乘当地的交通工具。就当是……度个假？”
度假？
去那片被称为“绿色地狱”的亚马逊雨林度假？
我翻了个白眼。
“行吧。只要别让我吃那种黏糊糊的虫子就行。”
……
三天后。
一架飞往巴西的大型客机划过长空。
我趴在头等舱宽大的座椅上（虽然我是猫，但神都给我办了特殊的“外交官”证件，买票也是全价），看着窗外那层一直伴随着我们的蓝色天幕。
王晨没有来送行。
在临走前的晚上，我去了趟地底。
那孩子依然坐在世界树下，但他看起来并不孤单。那块黑色的石碑在他身边发出柔和的嗡鸣，像是一个沉默的老友。
【琉璃叔叔，小心点。】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片雨林里，藏着一些比萨拉人还要古老的东西。我能感觉到它们的梦境，很混乱，很饥饿。】
比萨拉人还要古老？
这地球上到底还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飞机开始下降。
透过云层，我已经能看到下方那片浩瀚无垠的绿色海洋。亚马逊河像是一条巨大的黄褐色巨蟒，在密林中蜿蜒穿行。
在那片绿色的深处，那个属于“盖亚之盾”的四号节点塔，正孤独地耸立着。
而在塔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滋生。
“各位旅客请注意，我们即将抵达马瑙斯……”
空乘甜美的声音响起。
我伸了个懒腰，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长夜漫漫，守望者注定无法安眠。既然有人想在我们的盾牌上钻洞，那就得做好被爪子挠花的准备。
“醒醒，独耳。”
我拍了拍旁边睡得流口水的独耳。
“该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