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狱森严,魔念如刀。
陈凡的尝试进行得极其缓慢且艰难。“禁魔铁”与重重魔道禁制形成的壁垒,远超寻常。他尝试以《星火灵枢经》中的“灵网”意境向外渗透,神念化作比发丝更细微的秩序丝线,试图寻找禁制能量流动的规律与可能的“节点”。
然而,魔道禁制霸道而严密,秩序丝线往往甫一接触,便会被狂暴的魔能侵蚀、绞碎。即便有“秩序之火”护持,也难以为继,消耗巨大且收效甚微。
与黑猫的神秘联系倒是坚韧,但黑猫传递回的意念也表明,强行突破禁制必然会引发警报。至于与“曦”之传承的共鸣,在这充斥着精纯魔气的环境中,更是微弱到几乎不存在,难以利用。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与探寻中流逝。期间,那两名魔族修士又来“问话”了两次,手段愈发隐秘阴毒,不再直攻神魂,而是尝试引动陈凡心魔,或制造幻境诱使他泄露信息。皆被陈凡以稳固道心与“秩序之火”的净化之力化解,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不耐与恶意正在积累。
厉骸显然已经认定他身上有大秘密,越来越没有耐心等待“核实”了。
这一日,静室之外似乎比往常更加寂静,连巡逻军士的脚步声都许久未曾响起。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弥漫在铁狱之中。
陈凡心中警兆微升。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厉骸很可能已经准备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或许不再是“问话”,而是直接搜魂、炼化!
就在他凝神戒备,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不顾一切,爆发“秩序之火”与轮回洞天之力,尝试强行破开禁制、杀出一条血路时——
一直安静趴伏在他肩头的黑猫,忽然动了。
它轻轻一跃,落在冰冷的铁床之上。这一次,它没有隐形,漆黑的身躯在昏暗的静室中异常清晰。它抬起一只前爪,熔金色的瞳孔凝视着静室角落——那里是墙壁与地面禁制符文交织的一个不起眼的“能量交汇点”。
黑猫的爪子,没有散发出任何能量波动,只是对着那交汇点,轻轻一按。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陈凡敏锐地感觉到,那处交汇点的禁制能量流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凝滞”。仿佛时间的流逝在那里被偷走了一刹那,又仿佛那个点的“存在”被暂时“忽略”了。
这种“凝滞”与“忽略”,与之前在“永寂深渊”中,黑猫对抗“归寂之影”时施展的手段,如出一辙,只是强度弱了无数倍。
就是现在!
陈凡福至心灵,将所有的神念与对《星火灵枢经》“灵网”意境的领悟,凝聚成一道细若游丝、却蕴含着最高度“秩序”定义与“灵性”联结意境的意念之线,趁着那“凝滞”出现的瞬间,猛地刺入了那个交汇点!
这一次,秩序丝线没有受到狂暴的魔能攻击。它如同最灵巧的银针,沿着禁制能量因“凝滞”而产生的、转瞬即逝的微小缝隙,无声无息地钻了出去!
穿透了静室的禁制!
穿透了黑铁营的结界!
甚至穿透了“铁骸军团”驻地外围的庞大阵法!
陈凡的这道意念之线,本身并不携带多少力量,它更像是一个高度凝聚的“信号发射器”与“感应器”。
意念之线进入外界的瞬间,陈凡首先感受到的,是魔骸巨城那浩瀚、混乱而又森严的磅礴魔念海洋。无数嘈杂、暴戾、贪婪、阴冷的意念交织,足以让任何未经防护的神识瞬间沉沦。
他谨守心神,以“秩序之火”护住这缕意念,同时将其“频率”调整到与《星火灵枢经》中关于“生命共鸣”、“秩序呼唤”最为契合的波段。
他在“呼喊”,以一种超越语言、直指法则本源的微弱方式,向着这片魔域,发出属于“秩序”与“联结”的独特波动。
他在寻找两样东西:
一、可能与玄夜魔君本体相关的、更高层级的魔道秩序波动。
二、任何对这股“秩序”与“联结”波动产生“良性”或“好奇”回应的存在。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在这魔域之中,他的“秩序”波动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既可能引来真正的援助,更可能惊动更多不怀好意的掠食者,甚至直接暴露在厉骸的监控之下!
但此时此刻,已别无选择。
意念之线在魔念海洋中艰难地穿梭、扩散、感应……
一秒,两秒……
就在陈凡感觉这缕意念即将被无处不在的魔念侵蚀殆尽,甚至可能被反向追踪时——
突然!
在魔骸巨城极深处,某个被重重强大禁制笼罩的、宛如独立世界的区域方向,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仿佛亘古寒冰般的魔道意念!
那意念冰冷、高傲、带着一丝被惊扰的诧异,瞬间捕捉到了陈凡发出的“秩序”波动,并做出了回应!
不是攻击,也不是接纳,而是一种带着审视与疑惑的……“共鸣”?仿佛陈凡的“秩序”波动,触碰到了某种与之既相似又对立的、属于极高层次魔道的“理”!
几乎是同时,在魔骸巨城另一个方向,一座高耸入云、仿佛由无数琉璃与白骨构筑的诡异塔楼顶层,另一道更加飘忽不定、带着玩味与贪婪意味的强大神识,也扫过了陈凡的意念之线,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而最让陈凡心头一震的是——
在他意念之线即将溃散的边缘,仿佛穿越了无尽遥远的距离,从九幽魔界那不可测的腹地深处,隐隐传来了一丝……极其熟悉、却又无比浩瀚古老的“秩序”回响!与他体内的“秩序之火”,与他从“曦”那里得到的传承碎片,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微弱的共鸣!
那感觉一闪而逝,却无比真实!
“那是……”
还不等陈凡细辨,异变突生!
“轰——!!!”
他所在的静室大门,被一股狂暴无匹的巨力轰然撞开!浑身缠绕着漆黑魔焰、白骨面具下双眸燃烧着怒火的厉骸,携带着滔天杀意,一步踏入!
“好胆!竟敢以异念窥探魔城!”厉骸的怒吼震得静室嗡嗡作响,恐怖的炼虚魔威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禁锢了整个空间!他显然察觉到了陈凡方才的意念外泄!
“本想留你多活几日,细细炮制!既如此不识抬举,本将便亲自搜你魂魄,看看你究竟藏了什么!”
厉骸再不留手,一只由精纯魔元与法则凝聚的漆黑魔爪,洞穿虚空,朝着陈凡天灵盖狠狠抓下!爪未至,那搜魂炼魄的恐怖意蕴已让陈凡神魂刺痛!
生死一线!
然而,陈凡眼中却无多少慌乱,反而闪过一丝决然与……冰冷。
他的意念外泄虽然冒险,但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已经“惊动”了某些存在!
就在厉骸魔爪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静室之内,异变再生!
并非是陈凡爆发,也非黑猫出手。
而是那被陈凡意念之线最后感应到的、来自九幽腹地深处的、那丝浩瀚古老的“秩序”回响,仿佛被此地的剧烈能量波动与厉骸的杀意所牵引,竟隔着无尽时空,投来了一道微弱却无比尊贵的“注视”!
一道淡金色的、仿佛由最纯粹秩序法则构成的虚影,凭空在陈凡身前一闪而逝!
仅仅是一闪而逝的虚影!
但厉骸那足以擒拿炼虚的恐怖魔爪,在触及这淡金虚影的刹那,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轰然倒卷而回!连带着厉骸本人,也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两步,白骨面具下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这是……魔宫禁法?!‘律令金章’的气息?!怎么可能?!!”厉骸失声惊呼,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趁着这瞬息之间的变故,陈凡肩头的黑猫眼中熔金光华大盛,对着静室墙壁再次一挥爪!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那原本固若金汤的“禁魔铁”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流淌着混沌色泽的裂缝!裂缝之外,不再是军营景象,而是一片扭曲的、未知的昏暗空间!
黑猫当先窜入裂缝。
陈凡毫不迟疑,强忍神魂因刚才意念外泄与厉骸威压带来的痛楚,身化流光,紧随其后,投入裂缝之中!
“休想逃!”厉骸从震惊中回过神,暴怒出手,魔爪再次抓向裂缝!
然而,那裂缝却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收缩、弥合,消失在原地,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只剩下厉骸的魔爪狠狠抓在冰冷的铁壁之上,留下数道深深的爪痕。
“啊——!!!”厉骸发出愤怒至极的咆哮,魔威席卷,整个静室连同小半座黑铁营都在剧烈震颤!
“追!给我全城封锁!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还有,立刻上报魔宫……不!此事蹊跷,待本将查清再说!”厉骸脸色铁青,迅速下令,眼神变幻不定,显然那“律令金章”的气息让他投鼠忌器,心生无尽疑窦。
而此时,陈凡已随着黑猫,遁入了一片光怪陆离、充满不稳定空间乱流的奇异夹层之中,暂时摆脱了厉骸的魔爪。
但魔骸巨城已然被惊动,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第17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