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清新气息。陆之镇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金色的雾气中。今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也是莱珀斯阿姨提议的郊游日。
“快点啦!极速!你这个大懒虫!”
水晶活力四射的喊叫声穿透了清晨的宁静,她像一颗棕褐色的小炮弹,直接撞开了极速房间的门,然后一个熟练的“起跳”、“空中转体”、“完美落地”,精准地坐在了还蜷缩在毯子里的极速身上。
“嗷——!”极速发出一声被踩了尾巴似的惨叫,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深棕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太阳晒屁股啦!莱珀斯阿姨和叶子姐姐都准备好啦!洛宸大哥和阳光烈焰也在外面等了!”
水晶得意地在极速身上又蹦了两下,才被闻声进来的阳光烈焰无奈地拉开。
“水晶,别闹了。”阳光烈焰温和地说,爪子里还捧着一小包路上吃的素食点心。
洛宸安静地站在院门口,银灰色的皮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干净。
他右爪的绷带换成了更轻薄透气的材质,但依旧醒目。
淡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场景,没什么催促的意思,只是习惯性地确认着大家的状态。
他的目光扫过被水晶闹得炸毛的极速,扫过捧着点心的阳光烈焰,最后,似乎不经意地掠过隔壁刚打开院门的天青。
天青正帮母亲莱珀斯背着装满了素食点心和药草茶的大篮子。
叶子则提着一个装着干净布巾和水壶的小包。
看到隔壁的动静,莱珀斯阿姨温柔地笑了笑:“孩子们都很有活力呢。”
天青撇撇嘴,深棕色的眼睛扫过洛宸那条碍眼的伤爪,又飞快地移开:“哼,吵死了。”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刚才也在留意洛宸有没有因为早起而脸色不好。
她故意不去看洛宸,把注意力都放在帮母亲调整背篮的带子上。
叶子则开心地朝隔壁挥手:“洛宸!阳光烈焰!水晶!极速!早上好!我们准备好了!”
目的地是镇子西边不远处的“风语河谷”。
那里溪流清澈,两岸开满了各种野花,还有许多可以野餐的空地,是镇民们休闲的好去处。
一路上,气氛轻松愉快。莱珀斯阿姨走在最前面,步伐优雅。
叶子很快就和阳光烈焰凑到了一起,两人对着沿途的花草指指点点,叶子轻声细语地讲解着某种蓝色小花的药用价值,阳光烈焰则红着耳朵尖,听得极其认真,还不时掏出他的小本本记录。
水晶和极速则像脱缰的小马驹,在队伍前后追逐打闹,惊飞了一路的小笃儿和波波。水晶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洛宸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的步伐很稳,但天青敏锐地注意到,在走过一段有些松软的河滩地时,他的右爪落地时会比左爪更轻、更快地抬起,似乎尽量避免在松软的地面上用力。
淡蓝色的眼眸平静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像一只无声的守护兽。
天青则故意走在母亲身边,和叶子、阳光烈焰他们隔开一段距离,也离洛宸远远的。
她手里也拿着一本新的《植物图鉴》(洛宸后来真的赔了她一本崭新的,虽然她嘴上说着“谁稀罕”,但还是收下了),假装看得认真,但眼角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那个沉默的银灰色身影,尤其是在他走过不平坦的路面时。
‘笨蛋,痛也不知道说一声…’她心里嘀咕着,烦躁地翻过一页书。
到了河谷,选了一片靠近溪流、开满蒲公英的平坦草地作为营地。
莱珀斯阿姨铺开大大的野餐布,将丰盛的素食点心一一摆开:晶莹剔透的树果冻,烤得喷香的蘑菇串,夹着新鲜野菜和坚果酱的三明治,还有散发着清香的药草茶。
水晶和极速欢呼一声,立刻扑向食物。叶子拉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阳光烈焰也坐了下来。莱珀斯阿姨笑着招呼大家用餐。
天青也坐了下来,拿起一个三明治,心不在焉地咬着。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洛宸。
他坐在野餐布边缘,离大家稍远一点的位置,正用左爪安静地拿起一个三明治。阳光落在他银灰色的皮毛上,也落在他那条缠着绷带的右爪上。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慢,很细致,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确的计算,尽量减少右爪的负担。
天青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她讨厌这种别扭的感觉!明明想无视他,眼睛却总是不听话!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自己的水壶,对着叶子说:“我去那边溪边打点水!”
说完,也不等叶子回应,深棕色的身影就快步朝着上游一段水流更急、岸边石头更多的溪段走去。她需要离开一会儿,透透气。
溪水在这里撞击着嶙峋的岩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天青蹲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将水壶浸入清凉的水中。水流很急,冲刷着她的爪子,带来一丝凉意。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脑子里那个挥之不去的银灰色身影赶出去。
‘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连痛都不会喊的闷葫芦!’她对自己说,用力晃了晃水壶。
就在这时,她脚下踩着的那块石头,因为溪水长期的冲刷和青苔的覆盖,突然一滑!
“啊——!”天青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但旁边只有湿滑的石头和湍急的水流!
手里的水壶脱爪飞出,掉进了溪水里,而她整个人则朝着下方布满尖锐碎石和深水潭的溪涧跌落下去!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水面和尖锐的石头在眼前急速放大!
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银灰色的影子如同撕裂空气的闪电,以超越极限的速度从岸边的草丛中猛扑而出!是天青刚才离开的方向!
洛宸!
他甚至来不及选择更安全的落点,直接朝着天青跌落的方向纵身一跃!
“噗通!”水花四溅!
天青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箍住了她的腰腹,将她下坠的势头硬生生止住!
冰冷的溪水瞬间淹没了她半个身体,激得她一个哆嗦。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洛宸用左臂死死地箍在怀里!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溪涧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脸庞。
“唔!”洛宸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淡蓝色的眼眸因为巨大的冲击和疼痛而瞬间收缩,但他箍着天青的左臂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保护起来。
他的右爪在水中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似乎想寻找支撑点,但那缠着绷带的爪子显然无法在湍急的水流和湿滑的岩石上发力,反而被水流冲得歪向一边。
“洛…洛宸?!”
天青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洛宸紧贴着她身体的胸膛在剧烈起伏,能听到他压抑在喉咙里的沉重喘息,以及他撞上岩石时那声清晰的闷响。
冰冷的溪水和身后传来的温热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别动。”洛宸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忍着后背和右爪传来的尖锐痛楚,左臂用力,抱着天青,试图在湍急的水流和湿滑的岩石间稳住身形,寻找可以上岸的着力点。
天青僵硬地被他抱着,一动不敢动。她的脸颊紧贴着他被溪水打湿的、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沉重而快速的心跳声。
那有力的搏动,一下下敲打着她的耳膜,也敲打着她混乱的心绪。
他身上混合着阳光、溪水和淡淡药草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这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接触让天青深棕色的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朵尖都烫得吓人!
她想挣扎,想推开他,想凶巴巴地说“谁要你救”,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左臂传来的、坚定而灼热的力量。
洛宸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怀中少女的窘迫和心跳如鼓。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抗水流和稳住两人身形上。
他咬紧牙关,淡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终于,他锁定了一块靠近岸边、相对稳固的巨石。
“抱紧。”他简短地命令道,声音因为用力而紧绷。
天青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身体一轻!洛宸左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往上托起,同时脚下在水中猛地一蹬,借着水流和蹬踏的反作用力,抱着她奋力向那块巨石扑去!
(溯:事先说明,我不是为了磕他俩才暗中使用能力帮他的啊)
哗啦!又是一阵巨大的水花!
洛宸的左爪和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岩石上,但他成功地将天青送上了巨石干燥的表面,自己也跟着爬了上来。
他松开箍着天青的左臂,身体因为脱力和疼痛而微微晃了一下,单膝跪在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后背被岩石撞到的地方和右爪都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湿透的银灰色皮毛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精瘦却蕴含着力量的线条。
淡蓝色的眼眸因为疼痛而蒙上一层水汽,但依旧第一时间看向天青。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喘息,目光迅速扫过天青全身,确认她是否有受伤。
天青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湿透,深棕色的皮毛狼狈地贴在身上。
她看着眼前同样湿透、喘着粗气、脸色因为忍痛而有些苍白的洛宸,看着他淡蓝色眼眸里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紧张,再回想起刚才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那灼热的体温,那有力的心跳,那充满保护意味的拥抱……所有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她故作坚强的外壳!
“你…你这个笨蛋!”天青的声音带着哭腔,深棕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不知是后怕、委屈还是别的什么,
“谁让你跳下来的!你的爪子!你的背!撞那么响!痛不痛啊?!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她一边哭一边吼,眼泪混着脸上的溪水一起往下淌,爪子却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想碰碰他撞在岩石上的后背,又怕弄疼他,僵在半空。
洛宸被她吼得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擦伤的膝盖和因为浸水而颜色变深的绷带,又活动了一下后背,眉头因为牵扯的疼痛而微蹙,但还是平静地回答:
“我没事。你…没受伤就好。”
他的目光落在天青僵在半空的爪子上,淡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时,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姐姐——!”
“天青——!”
“洛宸大哥——!”
是叶子、莱珀斯阿姨、阳光烈焰和水晶他们,循着刚才的惊呼声和水声找了过来。
“我们在这里!”洛宸扬声回应道,努力想站起来,但右爪的刺痛和后背的钝痛让他动作有些迟缓。
天青看到叶子她们的身影,更觉得又羞又窘,眼泪掉得更凶了,她胡乱地用湿漉漉的爪子抹着脸,对着洛宸吼道:
“笨蛋!还逞能!不准动!”
她猛地站起身,虽然自己也腿软,但还是强撑着,朝着赶来的家人们挥手,“妈妈!叶子!我们没事!洛宸受伤了!”
莱珀斯阿姨和叶子最先冲到巨石边。莱珀斯看到女儿浑身湿透、哭得稀里哗啦但似乎没受伤,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目光敏锐地落在了洛宸湿透的绷带、擦伤的膝盖和明显不太自然的背脊上,水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感激和担忧。
“孩子,快上来!”莱珀斯伸出手,和叶子一起小心地把天青从巨石上扶下来。阳光烈焰和极速也赶紧跳上石头,一左一右搀扶起洛宸。
“洛宸大哥!你的爪子!”阳光烈焰看着那湿透变色的绷带,声音都变了调。
“还有背!撞到石头了对不对?”极速也紧张地问。
洛宸在两人的搀扶下站稳,摇了摇头:“皮外伤,没事。”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被母亲和妹妹围住、还在抽噎、却不忘用红红的眼睛瞪着他的天青。
“还说没事!爪子都泡水了!背也撞了!”
天青带着浓重的鼻音吼道,眼泪汪汪的,但眼神里的关切和焦急却怎么也藏不住,“妈妈!快给他看看!”
莱珀斯阿姨安抚地拍了拍女儿湿漉漉的肩膀,然后走到洛宸面前,温柔但不容拒绝地说:
“好孩子,让阿姨看看你的伤。背过来。”她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安抚。
洛宸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转过身,将后背暴露出来。湿透的银灰色皮毛下,被岩石撞击的地方已经明显红肿起来,还有几处擦伤渗着血丝。
莱珀斯倒吸一口凉气,叶子也捂住了嘴。阳光烈焰和极速更是满脸心疼。
“还说没事!都肿了!”天青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挤到前面,指着洛宸红肿的后背,深棕色的眼睛红得像兔子,“还有爪子!绷带都湿透了!肯定很痛!”
洛宸微微侧过头,淡蓝色的眼眸看向激动得又掉眼泪的天青。
她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明明狼狈又可怜,却像只炸毛的小兽一样对着他的伤处张牙舞爪。
这一次,洛宸似乎终于从她凶巴巴的语气和眼泪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不仅仅是后怕,也不仅仅是责备。
那是一种……非常强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和心疼。强烈到让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
“真的…不痛。”他低声重复,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一些,淡蓝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天青哭泣的脸庞。
“骗人!”天青吼回去,眼泪掉得更凶了。
莱珀斯阿姨看着女儿反常的激动,又看看洛宸背上明显的伤,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慈爱的笑意。
她拿出干净的布巾和药膏,开始为洛宸处理后背的撞伤和擦伤。
“傻孩子,”莱珀斯一边轻柔地上药,一边温和地对天青说,“洛宸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别光顾着凶他。”
“谁…谁凶他了!”天青嘴硬地反驳,但声音小了很多,她别过脸,胡乱地擦着眼泪,深棕色的脸颊却比刚才更红了,连耳朵尖都像要滴出血来。
她偷偷瞥了一眼洛宸,正好撞上他那双带着些许困惑、却异常专注地看着她的淡蓝色眼眸。
天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她只觉得脸上更热了,刚才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和他此刻专注的目光,混合成一种让她心慌意乱的情绪。
阳光烈焰和叶子则赶紧帮洛宸处理湿透的绷带,水晶和极速在一旁帮忙递东西。
洛宸感受着背上药膏带来的清凉,以及莱珀斯阿姨温柔的力道。
他微微垂下眼帘,淡蓝色的眼眸里,映着溪水波光,也映着那个站在不远处、浑身湿透、脸颊通红、眼睛也红红、却倔强地不肯再看他的深棕色身影。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哭得那么厉害,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眼泪和怒火,似乎……都和自己有关。这种感觉很陌生,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溯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低低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的波动:
冲击力不小,右爪旧伤处的“污秽”被水流刺激得有点活跃了…后背的伤也需要静养。不过,怀里那个小炸弹的心跳声,倒是比烛明的大嗓门还响。
洛宸没有回应溯。他只是看着天青的背影,感受着后背和右爪传来的疼痛,心中那份因为救人而产生的、理所当然的责任感之外,悄然滋生了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微妙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