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暖洋洋地铺满了陆之镇这方小小的院落。水晶百无聊赖地趴在廊下的旧垫子上,懒洋洋地半眯着眼,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扬起细小的微尘。
无聊。太无聊了!
大哥洛宸带着二哥极速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码头那边帮工。阳光烈焰——她那总是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似的弟弟——占据了窗台边最好的位置,正小心翼翼地给一盆叶片边缘有点发卷的蕨类植物喷水。细密的水雾在阳光里折射出小小的彩虹,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干燥的空气里。
“烈焰——”水晶拖长了调子,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好——无——聊——啊!”
阳光烈焰头也没回,爪子里的小喷壶依旧稳定地喷洒着:“无聊就看看书,或者按大哥说的练习一下你的技能控制, 总把家弄得。”
“才不要!”水晶立刻抗议,一个骨碌又翻回来,“看书眼睛累!练技能……上次不小心弄坏了洛恩叔送的浆果苗,被大哥说了好久!”她想起洛宸无奈又严肃的眼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然后是邮差波波那特有的、带着点喘息的叫声:“水晶!有你的东西!从阳光镇来的!”
阳光镇!
水晶像被按了弹簧,“噌”地一下从垫子上弹了起来,眼睛瞬间亮得惊人,所有无聊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像一道褐色的闪电,“嗖”地窜到院门口,差点把刚落下、翅膀还没收拢好的波波邮差撞个趔趄。
“我的!我的!”水晶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尾巴摇得像风车,伸出爪子小心地接过那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圆筒的包裹。包裹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阳光晒过青草般的温暖气息,那是属于霖沛的味道!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只和她年纪相仿、皮毛是温暖浅褐色的伊布,在阳光镇的草地上打滚的样子。
“辛苦你啦!等等我!马上就好!”水晶捧着画筒,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溜烟跑回廊下。她迫不及待地用牙齿咬开绳结,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
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画纸。
水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拂过纸面。第一张画上,是用炭笔和彩色矿石粉涂抹出的、一片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清澈池塘!几朵圆圆的莲叶漂浮在水面,旁边还用稚嫩的笔触画了一条甩着尾巴、似乎随时要跳出纸面的鲤鱼王。水晶仿佛能闻到水汽的清新,甚至能感觉到阳光晒在暖融融水面上的温度。她忍不住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画上的水纹。
第二张画,画的是一棵巨大的、挂满橙黄果实的甜桃树!树下堆着好几个饱满的甜桃,旁边还有一个咧嘴大笑的简笔画伊布头像,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霖沛”。水晶的嘴里似乎立刻涌出了甜桃那汁水丰盈的味道。
第三张画更简单,却让水晶的心跳更快了。画面上只有几道流畅的、深深浅浅的蓝色线条,从高处蜿蜒流淌下来,汇聚到下方一个不规则的蓝色小水洼里。旁边写着:“后山的瀑布!水凉凉的,冲下来声音好大!像唱歌!” 水晶几乎能听到那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轰鸣,感受到冰凉的水珠溅在脸上的激灵感。
“哇……”水晶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惊叹和向往的抽气声。她完全沉浸在了霖沛用水粉和线条描绘出的世界里,那个充满阳光、水和甜美的世界。阳光镇……水伊布……她下意识地用爪子摸了摸自己光滑的皮毛,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渴望”的光芒。她也好想进化成水伊布!好想和霖沛一起,在那片波光粼粼的池塘里游泳,去后山感受那冰凉又喧闹的瀑布!
“霖沛寄了什么?”阳光烈焰终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放下喷壶走了过来,好奇地探头。
“画!是画!”水晶献宝似的把三张画推到弟弟面前,兴奋得语无伦次,“你看!池塘!甜桃树!还有瀑布!霖沛画的!好大好凉快的水!他说像唱歌!”
阳光烈焰认真地低头看着画,沉静的小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意:“嗯,画得很用心。特别是水的颜色,调得很漂亮。”他伸出爪子,轻轻点了点瀑布画上那最深的蓝色,“这里,像深潭。”
“是吧是吧!”水晶得到认同,更加开心了,她原地蹦跶了两下,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击中了她,“我也要画!我要画给霖沛看!看我的!” 她不等阳光烈焰回应,风风火火地冲进屋里,一阵叮铃哐啷的翻找后,叼着一块磨平的石板、几支用植物汁液和矿石粉自制的小颜料棒,还有一小碗清水跑了出来。
她把东西一股脑儿摊在廊下的木地板上,然后陷入了沉思。画什么呢?阳光烈焰窗台上的花?不行,太普通了!烛明叔喷火的样子?好像有点难……大哥安静看书的样子?嗯……好像画不出那种感觉。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院子。角落堆着烛明叔送来的、还没劈开的木柴。窗台上阳光烈焰心爱的绿萝垂下几片叶子。石桌上放着早上没吃完、用叶子盖着的几颗蓝橘果。还有……她自己呼出的气息在微凉的空气里凝成一小团转瞬即逝的白雾。
水……无处不在的水!
水晶的眼睛猛地亮了!她想到了!她要用自己的方式,画出她感受到的“水”的世界!
她兴奋地叼起一支深蓝色的颜料棒,蘸了点水,开始在石板上用力涂抹。她没有霖沛画池塘瀑布的技巧,她的笔触显得更稚拙、更随心所欲。
她先画了角落里一根歪斜的木柴,但木柴的纹理被她画成了一道道流动的、深褐色的水波。她又画了窗台垂下的绿萝叶子,叶子尖上被她点了一大滴饱满的、仿佛随时要坠落的深绿色“水珠”。石桌上的蓝橘果,被她画成了几颗圆溜溜的、泛着水润光泽的蓝色大水滴!她甚至在自己呼出的那团白雾的位置,用最淡的蓝色,画了一小片朦胧的、正在消散的云朵状水汽。
最后,她在石板的一角,画了一个小小的、咧着嘴、眼睛笑成月牙的伊布脑袋,周围用歪歪扭扭的线条点缀着许多小小的、各种形状的水滴——那是她想象中的自己,一个被水环绕的、快乐的伊布!
“完成啦!”水晶放下颜料棒,看着自己“水滴滴”的世界,得意地甩了甩尾巴,颜料点子不小心甩到了阳光烈焰刚擦干净的窗框上。
阳光烈焰看着石板上的涂鸦,再看看窗框上的蓝色小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很有想法,姐……就是……下次画画,能不能铺张叶子在下面?”
水晶才不管弟弟的小小抱怨呢!她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捧着颜料干透的画。她跑到院墙边,对着隔壁大喊:“洛恩叔——!洛恩叔——!”
翠绿的藤蔓优雅地翻过院墙,洛恩温和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小水晶?这么急?”
“洛恩叔!拜托!帮我寄给阳光镇的霖沛!这是我画的回礼!”水晶把的画高高举起,眼睛里满是期待。
藤蔓温柔地卷起包裹:“没问题,保证送到小霖沛手上。”洛恩顿了顿,带着笑意补充,“画了这么多水点子,看来我们的小水晶,心里已经住进一条小溪流了?”
水晶用力点头,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向往:“嗯!以后我要进化成水伊布!像霖沛画的瀑布那样厉害!”
藤蔓带着水晶的心意缩了回去。水晶心满意足地回到廊下,感觉阳光都更暖了。她看着弟弟小心翼翼地擦拭窗框上的颜料点,又看了看石桌上剩下的几颗蓝橘果。她叼起最大最饱满的那颗,小心地放在洛宸和极速常坐的位置旁边。
“给大哥和二哥留着。”
她小声嘟囔着,然后蜷缩回自己的垫子,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想象着霖沛收到她的“水滴世界”时惊讶又开心的样子,还有那遥远的、哗啦啦歌唱的瀑布……尾巴尖又开始愉快地、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地面,仿佛已经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阳光烈焰看着姐姐那充满憧憬的侧脸,轻轻摇了摇头,继续侍弄他的花草,只是动作似乎更轻柔了些,怕惊扰了姐姐关于未来的、水光潋滟的梦。
他轻轻叹了口气,叼起一块湿布,认命地、仔仔细细地擦拭起窗框上的颜料来。
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宁静,将小屋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窗台上的文竹绿意盎然,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水晶奔跑时带起的微风和她欢快的余韵。极速和大哥在码头忙碌,水晶去了驿站,屋子里只剩下他,和他那些安静生长的、不会变成“太阳花”的绿色伙伴们。这样平静的、带着点小混乱的午后,就是水晶眼中最完美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