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月15日,上午十点,平西根据地指挥部
腊月的风裹着碎雪,刮在人脸上像刀子割肉。指挥部的土坯房里,尚营长正对着墙上的地图愁眉不展,炭火盆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格外深刻。陈惊雷和赵铁锤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刚焐热的糙面饼,却没心思啃——根据地的粮荒,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入冬以来,鬼子的封锁越来越严,”尚营长转过身,声音里带着疲惫,“周边村子的存粮早就掏空了,战士们每天两顿稀粥,百姓们更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再这么下去,别说打仗,连站都站不稳了。”
陈惊雷嚼着没滋没味的糙面饼,心里沉甸甸的。自从端掉隘口村炮楼后,他被正式编入战斗序列,成了一名步枪手,跟着队伍打了几次小规模的伏击,缴获了一些弹药,可粮食的缺口,却始终补不上。
“尚营长,我听说鬼子最近在运河上运粮?”赵铁锤突然开口,他前几天去临清城外的联络点送枪,听联络员老宋提过一嘴。
尚营长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地图前,指着蜿蜒的运河河道:“没错!情报说,鬼子每周三会从临清据点调运一批粮食,沿着运河送到保定的主力部队,押送的兵力大概一个小队,还有两艘巡逻艇护航。这条粮道,是鬼子的命脉,也是我们的机会!”
“那我们就去截了它!”陈惊雷把手里的糙面饼往桌上一拍,眼神里满是狠劲,“只要能把粮食抢过来,根据地就能撑过这个冬天!”
“没那么容易。”尚营长摇摇头,眉头又皱了起来,“运河水面开阔,鬼子的巡逻艇上有机枪,咱们没有重武器,硬碰硬肯定吃亏。而且粮船走的是水路,咱们的人大多是旱鸭子,下水作战根本不占优势。”
几个人陷入了沉默,炭火盆里的柴禾噼啪作响,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陈惊雷盯着地图上的运河,脑子里飞速盘算着——他小时候在隘口村长大,离运河不远,夏天常和伙伴们去河里摸鱼,对运河的水文地形还算熟悉。尤其是临清城外的野狼滩,河道狭窄,水流湍急,两岸都是茂密的芦苇荡,正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尚营长,我有个主意!”陈惊雷猛地一拍大腿,指着地图上的野狼滩,“咱们可以在野狼滩动手!那里河道窄,水流急,粮船到了那里肯定要减速。咱们在两岸的芦苇荡里埋伏,先用土炸弹炸坏巡逻艇的发动机,让它们动弹不得,然后再用手榴弹招呼粮船,逼他们靠岸!”
“旱鸭子的问题也好解决,”赵铁锤跟着补充,“兵工厂里有不少结实的木料,咱们可以连夜赶制一批木筏,埋伏的时候藏在芦苇荡里,一旦开战,就坐着木筏冲上去夺船!”
尚营长看着地图上的野狼滩,又看看陈惊雷和赵铁锤眼里的光,沉吟片刻,重重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干!惊雷,你熟悉地形,这次行动由你带队,挑选三十名水性好的战士,兵工厂那边全力配合赶制木筏和土炸弹!三天后,也就是腊月十八,鬼子的粮船会经过野狼滩,咱们就在那里,给鬼子来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的三天,根据地上下都动了起来。兵工厂的铁匠们放下了手里的铸枪活,连夜赶制木筏和土炸弹,何一钳师傅把珍藏的几箱硝石都拿了出来,亲手调配炸药,确保每一枚土炸弹都威力十足。陈惊雷则带着三十名战士,在河边的空地上训练水性和登船技巧,战士们大多是山里娃,刚开始下水时呛得直咳嗽,可没人叫苦,一个个咬着牙,在冰冷的河水里摸爬滚打。
腊月十八这天,天还没亮,陈惊雷就带着队伍出发了。三十名战士,每人背着一支步枪,腰里别着手榴弹和土炸弹,悄悄摸进了野狼滩两岸的芦苇荡。木筏被藏在芦苇深处,用杂草盖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陈惊雷趴在芦苇荡里,冷风顺着领口往里钻,冻得他瑟瑟发抖。他紧握着手里的步枪,眼睛死死盯着河道的尽头。赵铁锤蹲在他身边,手里攥着一枚大号土炸弹,炸弹的引线被他缠在手指上,随时准备点燃。
“别急,等粮船进了野狼滩再动手。”陈惊雷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战士们叮嘱道,“听我的号令,先炸巡逻艇,再攻粮船!”
战士们纷纷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眼神里满是紧张和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大约上午十点,远处的河道里传来了汽笛声,紧接着,两艘挂着太阳旗的巡逻艇出现在视野里,后面跟着三艘满载粮食的大船,船舷上站着荷枪实弹的日军和伪军。
“来了!”赵铁锤的声音有些发颤,握着炸弹的手沁出了汗。
陈惊雷屏住呼吸,看着粮船和巡逻艇慢慢驶进野狼滩。果然,到了狭窄的河道,粮船的速度慢了下来,巡逻艇也不得不降低航速,小心翼翼地护在粮船两侧。
“就是现在!”陈惊雷猛地站起身,大吼一声,“炸巡逻艇!”
话音未落,赵铁锤已经点燃了手里的土炸弹,用力甩了出去。三十枚土炸弹像雨点一样,从两岸的芦苇荡里飞出来,精准地落在两艘巡逻艇的发动机舱上。
“轰隆!轰隆!”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河水被炸得冲天而起,两艘巡逻艇的发动机瞬间被炸成了废铁,冒着滚滚黑烟,在水面上打着转。巡逻艇上的鬼子被炸得晕头转向,纷纷掉进河里,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啊!”陈惊雷一声令下,率先跳上木筏,挥舞着步枪,朝着最近的一艘粮船冲去。
三十名战士紧随其后,驾驶着木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粮船。河面上的伪军看到这阵仗,早就吓破了胆,有的举着枪胡乱射击,有的干脆跳河逃命。只有几个日军负隅顽抗,端着机枪朝木筏扫射。
“隐蔽!”陈惊雷大喊一声,趴在木筏上,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在水里,溅起一串串水花。
他看准时机,掏出腰间的手榴弹,拉响引线,朝着粮船的船舷扔了过去。“轰隆”一声,手榴弹在船舷上爆炸,几个日军被炸飞了出去。
“登船!”陈惊雷借着爆炸的烟雾,纵身一跃,跳上了粮船的甲板。他落地的瞬间,一个日军举着军刀朝他劈来,陈惊雷侧身躲过,反手一刺刀,刺穿了日军的胸膛。
赵铁锤也跟着跳了上来,手里的步枪左右开弓,子弹精准地命中敌人。战士们纷纷登船,和日伪军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陈惊雷杀红了眼,爹娘惨死的画面,三叔和何苇杭政委的牺牲,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他握着步枪,刺刀上沾满了鲜血,每一次挥刺,都带着满腔的仇恨。一个伪军举着枪对准了他,陈惊雷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伪军的枪,反手砸在他的头上,伪军当场昏了过去。
“放下武器,缴枪不杀!”陈惊雷大喊一声,声音响彻河面。
剩下的伪军见状,纷纷扔下武器,跪在地上求饶。最后几个日军见大势已去,想要跳河逃跑,被战士们一一击毙。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三艘粮船被成功缴获,船上装满了大米、白面和罐头,足够根据地的战士和百姓吃上一个月。两艘巡逻艇被炸毁,日军小队全军覆没,伪军大部分投降,只有少数几个跳河逃走了。
陈惊雷站在粮船的甲板上,看着满船的粮食,心里充满了喜悦。他抬头望向天空,阳光正好,微风拂过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仿佛看到了爹娘的笑脸,看到了三叔和何苇杭政委欣慰的眼神。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战士们欢呼着,互相拥抱,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淌过布满硝烟的脸庞。
陈惊雷走到船舷边,看着河里漂浮的日军尸体,心里没有丝毫怜悯。这些侵略者,欠下了中国人民太多的血债,这只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把粮食运回根据地!”陈惊雷下令道,“留两个人看着投降的伪军,其他人把粮食搬上木筏!”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兴高采烈地搬运着粮食。赵铁锤走到陈惊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惊雷,你小子真有两下子!这次截粮船,你立了大功!”
陈惊雷笑了笑,看着满船的粮食,心里却很清楚——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