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穗笑了笑,心中的不安和慌张也瞬间被抚平:“你回来了,等了许久可有用膳?”
祁踽在身边,总是能让她安心不少,至少在祁踽这里,她能放下戒备,全心全意信任。
“公主……”祁踽往旁边看了一眼,便瞧见了毫无存在感的谢砚舟:“为何还让他上桌用膳……”
谢砚舟拿筷子的手停滞了片刻,夹了一筷子菜继续吃。
这话并不影响他吃饭。
沈嘉穗知道祁踽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自己无故罚了他,总得做些事来讨好一番啊。
“罢了,人少便不讲这些规矩,先来用膳吧,待会让人给谢质子安排好房间,就去那些郎君住处,僻静些便是。”
沈嘉穗本想让嘉卉出来一同用膳,可谢砚舟就在此处,她也不好让人出来,若是传出去,于她并不利。
祁踽思虑片刻,坐到沈嘉穗身旁,倾身靠近她耳畔:“殿下,王统领来了,上面的意思是,今后王统领专护公主府安危。”
王实---京畿军统领,统管洛阳皇城安危,自沈邕封王以来,这人便一直追随着他,如今当上统领也是沈邕一句话的事,且不管能力如何,这人比之梅磐只会更难缠。
沈嘉穗转过头小声问道:“只负责公主府安危?”
由于说的事情隐秘,两人凑得极其近,一眼瞧去可不就是那如胶似漆的小夫妻,在那耳语调笑嘛?
从方才祁踽靠近沈嘉穗时,谢砚舟的眼神便一直盯着这两人瞧,好似要瞧出什么花来。
“嗯,王实要见殿下,说是此后来公主府任职,要见过殿下才行,谢质子若坐在此处,免不得又被传去宫中,另外上面又给殿下拨下几名宫女,做您的贴身侍女。”
沈嘉穗冷笑,说话柔柔弱弱的:“故技重施罢了。”
沈嘉穗侧着头,以至于这抹冷笑,看在谢砚舟眼中,则是巧笑嫣然。
这两人还真是如胶似漆。
约莫是谢砚舟的目光太炙热,沈嘉穗总觉得被人盯着,便转回头来。
谢砚舟顺势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沈嘉穗小声嘀咕:“莫不是我感觉错了?”
祁踽看着沈嘉穗的小动作,问:“殿下,现下如何是好?”
“谢砚舟,你吃完了嘛?”
沈嘉穗这般问话,在场两个男子都惊讶了一番。
毕竟沈嘉穗在外人面前向来不是什么好惹的,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声音询问他人。
谢砚舟之所以惊讶,是觉得沈嘉穗莫不是中邪了?她这一日的表现都非常不对劲,前世她那般恶劣,总不会这一世就改了性子?
呵……他不信。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吃完了的话,你就站本宫后面给本宫布菜吧。”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这般与平常有些不一样,说这话时,沈嘉穗冷下了脸,恢复往日那骄奢的姿态。
谢砚舟看向她,慢慢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沈嘉穗身后。
“让王实进来吧~”沈嘉穗慵慵懒懒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娇媚。
她身子一半靠在祁踽身上,一双手把捏起祁踽温如白玉的手。
祁踽身子僵硬了片刻,立马意识到公主这是又要在人前演戏了。
不知从何时起,祁踽发现沈嘉穗在人前总喜欢与自己玩那等“温柔乡”的戏码,两人接触越发亲密,她却浑然不觉。
要知晓,此前公主府无论是来多少个郎君,沈嘉穗看都不想看一眼,如今与这些人总是将闺房趣事摆到明面上来……
可谓是应了朝堂官员所说的淫之一字。
若不是在人后,沈嘉穗时刻与自己保持距离,祁踽甚至以为她当真与自己成了寻常夫妻。
沈嘉穗自重生以来,便一直是个吊儿郎当的性子,可前世却并非如此。
前世沈嘉穗的公主府被塞了好些郎君,却也从不看一眼,只偶尔在人前与祁踽等人共乘一轿罢了,至少在人前,沈嘉穗从不丢一国公主的脸。
可即便如此,那些骄奢淫逸、残狠暴戾的名头却是一个不少。
前世明面上她与沈邕也多有争吵,数次在人前骂过沈邕,却是比不过沈邕的无赖,三两句话就被他圆了回去。
重生之后,什么名声她也不要了,明面上对着沈邕她都是忍耐之,不似前世那般与之直起冲突。
性子被磨的平稳了不少,知晓锋芒毕露只会让沈邕更加忌惮,索性成为一个没有威胁之人。
王实一进来,瞧见的便是祁踽露出半个白皙的肩,而沈嘉穗正扯着他的衣领,与之调笑。
王实规规矩矩行了礼,眼神四处巡视了一番。
“臣王实拜见公主殿下,往后公主府安危皆由微臣负责,微臣定不负皇上与公主所托,不让任何人搅扰公主府。”
“十一郎~本宫想吃你剥好的荔枝~”
这寒冬腊月,哪里来的荔枝?
王实正疑惑,便瞧见祁踽挥挥手,让人上了一盘鲜嫩饱满的荔枝。
这荔枝每个个大饱满,看着一副鲜嫩可口的模样,可谓是极品。
这无疑坐实了沈嘉穗奢靡的罪名……
祁踽剥好一颗荔枝,递到沈嘉穗唇边,“殿下先吃一颗开开胃便是,饭食用得不多,再用些米饭如何?”
这半哄半讨好的话,着实将王实恶心了个遍。
以及谢砚舟也皱起了眉头,这两人如此黏腻,比之前世更令人作呕。
许是时光有些久远,他记着那时他再入洛阳时,沈嘉穗身边早没了这号人。
感情再好,也是短命鸳鸯一对。
“谢砚舟,给本宫布菜。”
沈嘉穗侧了下身子,一手搭在谢砚舟手上,不经意拂过他冷到发紫的指。
话音已然落下,谢砚舟却依旧不动声色,站在沈嘉穗后方,大大方方的,仿佛没听见这话一般。
沈嘉穗冷笑之:“谢质子如今屈于我公主府,总学不会规矩,莫不是忘记了自己乃战败国送来当俘虏的?布个菜可是为难你了?莫不是两国再度开战才是你所想?”
刚说完,她便在心中开始念起经来了。
要不是王实的眼睛都瞟到谢砚舟身上了,她哪里会开口故意为难于他。
自己怕是又要被他记上一笔了……
若是王实亲自开口为难谢砚舟的话,自己免不得被告到沈邕那,到时嘉卉在宫中亦不会好过。
谢砚舟听到这话,便卷了卷右手的袖子,拿起银筷替沈嘉穗布菜。
他半弓着腰,多有低头之意。
见此状况,王实笑了:“公主果然名不虚传,这才有我战胜国的风范!”
沈嘉穗面上淡淡一笑:“王统领这是在教导本宫?本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用得着你个小小统领夸本宫?你是什么玩意儿?”
她站起来,挑了挑眉,嘲笑道:“莫不是以为当了皇叔的狗,就成了人上人?且不说你这话说的如何,今日带着这么一众男子来本宫闺房,下马威来了?”
“好大的官威啊!王实,你不过是皇叔派来守卫公主府的?本宫允你入内,何时允了这些人进内院?本宫瞧着你不像是来找本宫赴任,倒像是寻这么些人来压迫于本宫呢……”
胡搅蛮缠!胡搅蛮缠!
她如今在外人眼中本就如此,何怕再多一人说闲话,况且就算她客客气气,明日传到外面,也是添油加醋的骂她。
呵呵……
“臣不敢!”王实在沈邕身边待的时间不算短,也是个人精,当下便跪了下来请罪。
“不敢?不敢这么些臭男人进本宫屋中?若非你授意,本宫的闺房,如何会像青楼妓院一般,进来这么多男人?你倒是很会给本宫败坏名声!”
沈嘉穗说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怒意难平。
她的确是生气的,回来吃个饭没个好,她奔波了许久,一日一夜没睡过觉,嘉卉还在后面等着她安抚。
哪能不生气?
且,她还是有意发难。
“你们都出去!”王实对着身后一堆男子说道:“是臣的疏忽,任凭公主责罚。”
沈嘉穗拍了拍祁踽的肩,神色自若:“你去内室榻上等本宫,此处不用你了,有谢质子即可。”
祁踽神色犹豫:“公主?”
“去便是。”她安抚般又拍了拍祁踽肩头。
“是!”
祁踽刚起身,又被喊住:“还未用过饭?拿两道菜进去,吃饱喝足等着本宫……”
这话说的暧昧又极具温情,可谓是将闺中之事掰扯到众人面前。
祁踽正义凛然的回了句:“多谢公主,十一郎就在榻上等殿下了~”
他刻意娇媚了些,可语气中到底还是有些生硬在里头。
沈嘉穗这分明有意为难王实,怎么会轻易放过他,树敌不怕多,左不过她什么都不做,这些人也要与她为难。
倒不如早早来个下马威,而这威却只能立于自己胡搅蛮缠上面。
“王实,本宫用膳时间你特意来让本宫吃不好饭?”
王实低着头道:“臣绝无此意,恰巧宫门遇见了祁郎君,便随着他一道来公主府了。”
“既然你认了,那便跪着等本宫用完膳,今日冒犯本宫之事,便不与你计较了。”沈嘉穗懒懒道,又指示谢砚舟布菜:“这个菜,还有这个菜本宫都要,谢质子便坐到旁边给本宫布菜吧。”
王实心里冒火:“公主殿下如此为难于臣,若是传到皇上耳中……”
谢砚舟应声坐下,给沈嘉穗认真布菜,神情淡漠,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沈嘉穗“呵”了一声:“当真好笑,你莫不是认为皇叔会为你做主?你不敬本宫在先还有理了?”
王实正要说话,后面进来几个丫鬟装扮的女子。
“参见公主殿下,奴婢几人是皇上派来照顾公主起居的,方才已见过管家了。”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丫鬟说道。
“什么名字?”沈嘉穗兴致缺缺的用筷子翻弄碟子中的菜。
“奴婢梅儿。”
“奴婢兰儿。”
“奴婢竹儿。”
“奴婢菊儿。”
沈嘉穗丢下筷子:“什么花花草草难记死了,本宫给你们赐名王一、王二、王三、王四,随着王统领姓吧。”
王实抬头,凶恶地看着她:“你!!”
“放肆!”
沈嘉穗“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王统领有何异议?还是觉得这一二三四不配冠你之姓?本宫倒是要亲自问问皇叔,这王姓可是今后只你一人能用?还是说你这姓氏还大过皇姓了?”
一旁的王一插话道:“公主息怒,奴婢谢殿下赐名,王统领许是方才被手底下人气着了,这才口无遮拦了些。”
王一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哪怕起了这么个难听的名字。
而剩下几位丫鬟听到这些个名字,脸都将将绿成树叶了。
王实接话:“公主恕罪,臣的确是被方才那群跟进来的蠢材气着了,这才失了礼数,公主要罚臣认罚。”
沈嘉穗摆摆手:“你既认了罚便是,可莫要明日传进宫中,说本宫苛待了王统领,本宫现在那么多污名在外,可多不得这个无故责骂下人的污名了。”
王一柔柔一笑,脾气极好道:“殿下是主子,奴婢是下人,主子教导下人,自古便是应当的,何来污名一说。”
“王一这话好听,罢了,本宫今日心情好,王统领你也莫跪在此处了,去院子外头跪一个时辰吧,本宫也不与你们追究了,一二三四你们几个看着他。”
沈嘉穗伸了个懒腰,捂着嘴笑了笑:“本宫也该去找十一郎睡觉,这两日折腾的很~”
王实老老实实出去跪着,没办法,谁让他没理还是个臣子呢。
待几人出去之后,沈嘉穗看了眼谢砚舟,便吩咐下人将他带去郎君们的住处了。
……
内室中。
祁踽一进去便看到一个穿着沈嘉穗衣服的女子。
“你是何人?”
沈嘉卉转过头来,看向祁踽,疑惑:“行知哥哥?”
祁踽见之立刻跪了下来:“参见柔仪殿下,殿下万安。”
“你不是……”
“奴才贱名祁踽,是公主府的郎君。”祁踽恭敬又规矩的回答道。
沈嘉卉打量着他的脸,发现这人乍一看的确与行知哥哥相似,实际上还是有些不大一样。
“方才可能是我看错了,还以为是故人。”
祁踽温和一笑:“殿下过来用膳吧。”
他稍微想下便知晓方才公主打发他进来是做什么了,这是怕柔仪殿下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