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在丹田内缓缓旋转。
那是一种极其玄妙的体验——不是内视“看到”的旋转，而是整个身体、整个神魂都随着那颗龙眼大小的金色丹丸，遵循着某种亘古不变的韵律，在做着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公转与自转。每一次旋转，都有淡金色的法力从金丹表面流淌而出，沿着八九玄功第三转的周天路线，在经脉中奔腾、滋养、壮大。
杨戬站在山坳出口，晨曦恰好从东方山脊线上跃出，将第一缕金光泼洒在他身上。
他没有刻意运转功法，可周身三丈内的空气，却自动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旋。气旋缓缓转动，将地上的落叶、尘土、乃至几块小石子都轻轻托起，悬浮在半空中，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托着。
这就是炼神还虚巅峰，金丹真人的标志——法力外放，引动天地之势。
“爹……”悟空张了张嘴，金瞳中倒映着杨戬周身那圈淡金色的气场，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陌生感，“你……你现在……像变了个人。”
不是外形变了。
杨戬还是那个杨戬，眉眼依旧，甚至因为伤势痊愈、精气补足，脸色比之前更加红润健康。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之前的杨戬，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但仔细感受，依旧能察觉到那股属于“兵器”的锐利与危险。而现在的杨戬……像山。
沉稳，厚重，不动如山。
可若仔细“看”，却能从那沉稳中，感受到山体内蕴藏的、足以改天换地的磅礴力量。
“变了么？”杨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缓缓握拳，空气在掌心发出轻微的爆鸣，“只是……终于找回了一点，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转身，看向哪吒。
小娃娃正仰着小脸，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小嘴巴微微张着，那模样可爱又有点傻气。
“爹爹，”哪吒忽然伸出小手，指了指杨戬的眉心，“这里……好看。”
杨戬一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眉心。
天眼的竖纹已经隐去，可那个位置，皮肤下隐隐有淡金色的光晕流转，如同镶嵌着一枚极细的、会呼吸的金色宝石。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可在晨曦照耀下，确实有种神秘的、非人的美感。
“这是……”杨戬心中微动，神念沉入眉心。
下一秒，他“看”到了。
天眼的内部结构，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只是一道连通神魂的“视窗”，此刻却自成一方小小的“洞天”。洞天中央，悬浮着一颗米粒大小、与丹田金丹同源而出的淡金色晶核。晶核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却浩瀚的神念波动，将整个天眼的洞察、预判、破妄能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更重要的是，杨戬感觉到，自己与诛仙剑的联系，通过这枚天眼神念晶核，变得无比紧密。
心念一动，背后的诛仙剑便发出轻鸣作为回应。
他甚至能“听”到剑身内，那缕洪荒道韵如同心跳般的脉动，能“感受”到剑身对周遭环境中各种能量的细微反应，能“预知”到若自己挥剑，剑锋将如何撕裂空气、斩断规则。
人剑合一。
不是形容词，而是真实的、物理意义上的合一。
“原来如此……”杨戬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八九玄功突破到第三转巅峰，带来的不仅是法力的质变，更是对整个修行体系、对自身与法宝关系的深层次理解。在这个世界，这种境界或许可以被称为“圣阶巅峰”，甚至……触摸到了“神阶”的门槛。
“爹爹！”哪吒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娃娃指着天空，小脸煞白：“那三个亮亮的光柱子……变红了！”
杨戬抬头。
三十里外，那三道冲天而起的圣光监测柱，此刻正从纯净的乳白色，迅速转变为刺目的猩红色！柱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如同血管般的魔法纹路，纹路中流淌着暗红色的能量，散发出强烈的敌意与……锁定感！
它们锁定的目标，正是杨戬所在的位置！
“教廷的‘神罚标记’。”杨戬眼神一冷，“监测点发现高威胁目标，自动升级为预警标记，并向后方发送坐标和威胁等级。看来……咱们的‘欢迎仪式’，要提前开始了。”
话音未落，三道猩红光柱的顶端，同时迸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尖啸声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警报！声音穿透三十里距离，如同三根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向杨戬三人的神魂！
若是之前的杨戬，面对这种圣阶层次的灵魂攻击，至少要手忙脚乱一阵。可如今……
“聒噪。”
杨戬甚至没有抬手，只是眉头微皱。
眉心处，天眼神念晶核轻轻一颤。
一道淡金色的、肉眼不可见的神念屏障，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悟空和哪吒笼罩在内。猩红尖啸撞在屏障上，如同泥牛入海，连半点涟漪都没激起，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连带着，那三道猩红光柱的锁定感，也在接触到神念屏障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三十里外，三处监测点内部，负责运转的圣光水晶同时炸裂！魔法阵纹路过载烧毁，冒出滚滚黑烟！
仅仅一个念头，便废掉了教廷精心布置的监测网络。
这就是境界的碾压。
“走。”杨戬不再看那些报废的监测点，迈步朝着领地方向走去，“既然藏不住了，那就光明正大地回去。”
“爹！”悟空却突然喊道，金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些亮柱子……让俺去砸了吧！看着碍眼！”
杨戬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悟空。
猴子虽然伤势还未痊愈，可眼中那团好战的火焰已经熊熊燃烧起来。显然，之前被亡灵大军压着打的憋屈，此刻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也好。”杨戬略一思索，点头同意，“正好试试你恢复了几成实力。记住，速战速决，不要恋战。”
“得令！”悟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八九玄功法力运转，胸口断裂的肋骨传来刺痛，可这痛感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双脚在地面猛地一蹬——
“轰！”
地面炸开一个浅坑！悟空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着最近的一处监测点疾射而去！速度之快，甚至在空中拉出了一连串残影！
“猴哥好快！”哪吒惊叹。
杨戬却微微皱眉。
太快了。
不是速度太快，而是……这种爆发式的突进，对悟空现在的身体负荷太大。这孩子，是在逞强。
他正要开口阻止，悟空已经冲到了第一处监测点前。
那是一个伪装成普通岩石的魔法装置，此刻外壳已经打开，露出内部烧焦的水晶和法阵。尽管失去了锁定功能，可装置本身依旧散发着令人厌恶的圣光气息。
“给俺——碎！”
悟空人在半空，金箍棒已经抡圆！没有花哨的招式，就是最纯粹的、灌注了全身力量的一记下劈！
“铛——！！！！”
震耳欲聋的爆鸣！金箍棒与岩石外壳碰撞的瞬间，刺目的火星如同烟花般炸开！紧接着，岩石外壳如同被重锤砸中的鸡蛋，寸寸龟裂，轰然炸碎！内部的法阵结构更是被狂暴的棍劲彻底摧毁，连点渣都没剩下！
一击，秒杀。
可悟空落地时，身形却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牵动了伤势。
他没有停顿，甚至没有调息，双脚再次发力，朝着第二处监测点冲去！
“这猴子……”杨戬摇头，却没有再阻止。
有些路，得自己走。有些教训，得亲身体会。
第二处监测点在一棵枯树的树洞里。悟空冲到近前，刚要举棍，树洞内却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圣光！一道由纯粹圣光凝聚而成的长矛，如同毒蛇吐信，朝着悟空面门疾射而来！
这是监测点的最后一道自卫机制——圣光之矛，威力堪比大武师巅峰的全力一击！
若是之前的悟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至少要手忙脚乱。可经历了葬神谷的生死搏杀，经历了与亡灵大军的血战，他的战斗本能早已今非昔比。
几乎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侧身，拧腰，金箍棒由下而上斜撩！
“铛！”
圣光长矛被精准地挑飞，斜斜射向天空，在半空中炸成一团绚烂的光雨。
而悟空的金箍棒去势不减，狠狠砸进了树洞！
“轰！”
枯树连同内部的监测装置，被这一棍彻底捣成了漫天木屑和金属碎片！
第三处监测点最狡猾，藏在一处小溪的水底。悟空冲到溪边，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水，犹豫了一瞬——他水性一般。
就这一瞬的犹豫，水底的监测装置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圣光波动！整条小溪的溪水，在圣光作用下如同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条水蟒，朝着悟空缠绕而来！
“雕虫小技！”悟空冷笑，金箍棒往地上一杵，双手结印——这是杨戬前几天刚教他的、最简单的御火法诀。
“真火——燃！”
“呼！”
淡金色的真火从他掌心喷涌而出，与八九玄功法力结合，化作一片炽热的火浪，朝着溪水席卷而去！
水火相撞，爆发出大片的白色蒸汽！水蟒在真火灼烧下迅速溃散，溪水被蒸发大半，露出了水底那个银白色的金属装置。
“找到你了！”悟空眼中凶光一闪，金箍棒脱手飞出，如同标枪般射向装置！
“噗嗤！”
金属装置被金箍棒贯穿，钉在了溪底的石头上。棒身震颤，狂暴的力道顺着金属传导，将内部结构彻底震碎。
三处监测点，全部清除。
可当悟空走回杨戬身边时，脚步已经有些虚浮，胸口衣襟再次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过瘾了？”杨戬淡淡问道。
“过瘾！”悟空咧嘴笑，可笑容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就是……有点费身子骨。”
“知道费身子骨，下次就别逞能。”杨戬抬手，掌心按在悟空胸口，淡金色的金丹法力缓缓渡入。
温和却磅礴的法力涌入体内，迅速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修复着断裂的骨骼。悟空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赶紧咬紧牙关憋住。
“爹爹偏心！”哪吒嘟着嘴，“只给猴哥疗伤，不给吒吒！”
杨戬失笑，另一只手揉了揉哪吒的脑袋：“你伤势不重，灵珠也在自我修复。倒是你猴哥，再不好好调理，留下暗伤就麻烦了。”
正说着，远处领地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
“呜——呜——呜——”
三长两短，是最高级别的警戒信号！
紧接着，地平线上，烟尘扬起。一队骑兵正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看旗帜，是领地的巡逻队。
领头的，赫然是汤姆——这位老管家的儿子，如今已经是民兵队的小队长。他远远看到杨戬三人的身影，脸上先是露出狂喜，可随即又化为凝重，拼命挥动手臂，似乎在示警什么。
杨戬天眼展开，瞬间穿透数里距离，“看”清了汤姆的口型。
他在喊——
“领主大人！快走！教廷的追兵……就在后面！”
几乎是同时，杨戬的神念感知中，西南方向的天空，出现了十几个快速移动的光点。
光点散发着纯净却压抑的圣光波动，每一个的强度……都不弱于之前的审判长塞勒斯！
教廷的援军，到了。
而且，是真正的……精锐。
杨戬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些越来越近的光点，眼中没有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伸手，握住了背后的诛仙剑柄。
剑身轻颤，传递来渴望饮血的战意。
“来得正好。”
杨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正好用你们的血……”
“为我这柄新剑……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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