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潮退去后的惨烈景象和内部失窃的阴影,如同沉重的铅云,死死压在安全区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围墙上下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腐臭,残缺的尸体来不及清理,只能暂时堆砌起来泼上燃油焚烧,黑烟滚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悲伤、恐惧、愤怒、猜忌……种种负面情绪在幸存者中发酵。每一次缩减的食物配发都伴随着压抑的呜咽和死寂的绝望。王排长脸色铁青,带着剩余的士兵日夜巡逻,弹压任何可能再次爆发的骚乱,但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苏小鱼和陆铠在医疗站忙得脚不沾地。伤员太多了,药品却因为失窃而雪上加霜。张医生熬红了眼睛,几乎是在凭着本能和经验进行救治。苏小鱼机械地重复着清洗、包扎、喂药的动作,看着一个个生命在痛苦中消逝,感觉自己快要麻木了。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了望塔上再次传来了警报!
这一次,不再是尸潮那令人绝望的轰鸣,而是发现了人类活动的迹象——一支车队,大约三四辆改装过的汽车和摩托车,正沿着公路朝着安全区方向驶来!
所有人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是敌是友?在这种时候出现,绝非偶然!
王排长立刻下令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所有还能拿得起武器的士兵和幸存者都被动员起来,登上破损的围墙,枪口对外,紧张地注视着那支越来越近的车队。
车队在安全区大门外几百米处停了下来。车上跳下来十几个人,都穿着混杂的衣物,拿着各种武器,从自制刀斧到猎枪、步枪都有。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大大咧咧地走到开阔地,对着围墙喊道:
“喂!里面管事的!出来说话!”
王排长示意其他人保持警惕,自己走到墙头,沉声回应:“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听说你们这儿前几天刚打退了一波尸潮,挺厉害啊?不过看样子也损失不小吧?哥几个是从东边‘野狼帮’来的,看你们日子难过,特地来送点‘温暖’!”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小弟就从车上拖下来半袋发霉的面粉,炫耀似的晃了晃。
王排长脸色一沉:“不需要!请你们立刻离开!”
“别急着拒绝嘛!”刀疤脸嘿嘿笑着,眼神却变得凶狠起来,“我们大老远跑来,总不能空手回去吧?听说你们这儿以前是个粮站,仓库里应该还有点存货吧?这样,你们主动交出一半的粮食和药品,再给我们几桶燃油,我们立马走人,绝不为难你们!怎么样?很公道吧?”
赤裸裸的抢劫!趁火打劫!
围墙上的士兵和幸存者们顿时群情激奋,怒骂起来。
“放屁!滚蛋!”
“我们自己都不够吃!凭什么给你们!”
“有种就来抢试试!”
王排长强压着怒火,冷声道:“我们没有什么多余物资。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刀疤脸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举起砍刀,指向围墙上伤痕累累的守卫和破损的工事,“就凭你们这些残兵败将?还有几颗子弹?老子数三声,不开门交东西,我们就自己打进去!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半能解决的了!一!”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野狼帮的人纷纷举起武器,车队里甚至有人架起了一挺老旧的轻机枪!显然是有备而来!
“二!”刀疤脸的声音充满了威胁。
王排长额头青筋暴起,手紧紧握着枪。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安全区刚刚经历血战,弹药耗尽,人员疲惫伤残,根本经不起另一场战斗!但如果屈服,交出本就所剩无几的物资,安全区立刻就会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铠不知何时来到了王排长身边,压低声音急速说道:“排长,不能硬拼!他们有机枪,强攻我们守不住!假装答应,让他们派少数人进来‘清点物资’,我们在里面设伏,缴了他们的械!”
王排长眼睛猛地一亮!这无疑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风险极大,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三!”刀疤脸喊出了最后通牒,作势就要挥手进攻!
“等等!”王排长猛地抬手,脸上挤出一种屈辱而又无奈的表情,“……我们……我们答应!但物资搬运需要时间,而且……我们希望你们得到物资后,信守承诺立刻离开!”
刀疤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行!老子说话算话!开门!让老子的人进去点货!”
“门可以开,但为了安全,一次只能进来五个人!”王排长按照陆铠的建议讨价还价。
刀疤脸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围墙上的守军确实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料想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便点了点头:“行!就五个!老子亲自带人进去!”
厚重的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刀疤脸带着四个最强悍的手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眼神贪婪地四处打量,仿佛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就在他们全部进入大门,身后的铁门即将重新关闭的瞬间!
“动手!”王排长一声暴喝!
早已埋伏在门洞两侧阴影里的士兵和幸存者猛地扑了出来!陆铠虽然腿伤未愈,但动作依旧迅捷如豹,第一个扑向刀疤脸,手中的木棍精准狠辣地砸向他持刀的手腕!
与此同时,围墙上的士兵也同时开火!目标不是冲进来的人,而是外面车队的那挺轻机枪和轮胎!这是陆铠计划的一部分——擒贼先擒王,同时打掉对方最具威胁的重火力!
“操!有埋伏!”刀疤脸又惊又怒,手腕吃痛,砍刀差点脱手!他反应极快,侧身躲过陆铠的后续攻击,一拳砸向陆铠的面门!
门洞内瞬间陷入混战!喊杀声、枪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苏小鱼在医疗站听到了外面的巨响和喊杀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计划开始了!她立刻按照陆铠事先的叮嘱,飞快地将所有能用的手术刀、剪刀、甚至厚重的医疗记录板都收集起来,紧紧守在医疗站门口,心脏狂跳,既担心外面的情况,又害怕有敌人冲进来。
门外的战斗异常激烈。野狼帮进来的人都是亡命之徒,悍勇异常。而安全区的守卫们则憋着一股被欺压、被掠夺的怒火,拼死搏杀。陆铠虽然腿脚不便,但他的格斗技巧远超常人,总是能以最省力、最有效的方式化解攻击并击倒对手。他重点照顾那个刀疤脸,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
围墙上的战斗也至关重要。士兵们精准的点射成功打掉了对方的机枪手,并射爆了领头车辆的轮胎,暂时阻止了外面敌人的冲击。但野狼帮剩下的人也开始利用车辆作为掩体,向围墙上疯狂射击,流弹横飞,不断有守军中弹倒下!
“小鱼!绷带!快!”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拖着一个腹部中弹的同伴冲进医疗站,嘶声喊道。
苏小鱼猛地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恐惧,立刻上前帮忙。她和护士手忙脚乱地将伤员抬上手术台,进行紧急止血。外面的厮杀声、爆炸声(可能是手榴弹)不断传来,每一次声响都让她的心脏紧缩一下。
她一边帮忙按住伤员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一边耳朵却竖起着,拼命捕捉外面陆铠的声音。
突然,门洞方向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士兵们兴奋的呼喊:“抓住了!头儿抓住了!”
苏小鱼的心猛地一颤!是陆铠得手了?!
果然,几分钟后,混战的声音渐渐平息。王排长拖着被捆得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刀疤脸走了出来,登上墙头,对着外面喊话:“你们老大已经被我们抓住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们就宰了他!”
野狼帮的剩余成员看到老大被擒,顿时慌了神,攻击也停滞下来。
就在对方犹豫的瞬间,王排长当机立断,下令所有剩余火力集中射击!失去了统一指挥和重火力的野狼帮成员顿时被打得抱头鼠窜,扔下几具尸体和一辆被打坏的汽车,狼狈地跳上剩下的车辆,仓皇逃窜!
安全区……再一次守住了!
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和虚脱的哭泣声在围墙上响起。
苏小鱼冲出医疗站,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脸色苍白、捂着肋部的陆铠。他显然也受了伤,但眼神依旧明亮。
“你没事吧?”两人几乎同时问出口,随即都松了一口气。
陆铠摇摇头:“没事,挨了一下,骨头应该没断。”他看着苏小鱼脸上沾着的血污和焦急的神情,下意识地想抬手替她擦掉,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只是低声道,“你做得很好。”
王排长走了过来,重重地拍了拍陆铠的肩膀,眼神复杂,充满了感激和后怕:“好小子!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出的主意,我们今天就完了!”他看着陆铠还在渗血的肋部,“伤怎么样?快去让张医生看看!”
这次并肩作战,极大地提升了陆铠在安全区内的地位和声望。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有点料的瘸子”,而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以弱胜强的智囊和英雄。士兵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幸存者们看他的眼神则多了依赖和希望。
王排长经过此事,对陆铠更加信任,甚至开始让他参与一些防御决策和人员调配。苏小鱼在医疗站的地位也更加稳固,张医生几乎将她视为得力弟子。
然而,胜利的喜悦很快被现实的残酷冲淡。清点损失,又有几名士兵和幸存者在战斗中牺牲。弹药几乎彻底耗尽。缴获的野狼帮的武器大多破旧,子弹也不多。
最大的收获是抓住了刀疤脸这个俘虏。经过初步审问,他们得知野狼帮是附近一股较大的掠夺者势力,专门袭击弱小的幸存者据点。这次来,就是听说安全区刚经历尸潮,实力大损,想来捡便宜。
“他们老巢在哪里?还有多少人?”王排长厉声问道。
刀疤脸起初还嘴硬,但在饥饿和死亡的威胁下,最终还是吐露了一些信息:他们的老巢在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废弃化工厂,人数大概三十多人,武器还算精良,这次来的只是一半人手。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野狼帮的主力还在!他们这次吃了大亏,一定会回来报复!而以安全区现在的情况,根本无力抵挡下一次进攻。
内忧未除,外患又添新的、更致命的威胁。
绝望的气氛再次笼罩下来。
深夜,苏小鱼和陆铠坐在隔离帐篷里,分享着今天额外奖励的一小块肉干(从刀疤脸身上搜出来的)。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陆铠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里守不住了。野狼帮随时会来报复,内部的粮食和药品也撑不了多久。”
苏小鱼沉默地点点头。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之前还抱有一丝幻想。经过今天的事,她彻底明白,这个安全区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是……我们去哪里?”她茫然地问。外面到处都是丧尸,还有野狼帮这样的掠夺者。
陆铠的目光投向黑暗的远方,缓缓道:“还记得之前士兵说的那个军用补给点吗?那里可能有弹药,甚至更多物资。虽然远,虽然危险,但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顿了顿,看着苏小鱼:“而且,我们需要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你的能力,不能再这样隐藏下去了,我们需要它来生存。”
苏小鱼的心猛地一跳。陆铠的意思是……要离开人群,独自上路?彻底依赖她的空间异能?
这无疑更加危险,但也意味着……自由?和真正的并肩作战。
她看向陆铠,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和一丝对未来的希冀。
“好。”她重重点头,握紧了他的手,“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