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带来的喘息是短暂的。收集到的雨水经过沉淀、过滤和煮沸,虽然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储量依旧令人无法安心。那两台便携净水器更像是最后的保险,而非日常依赖。寻找稳定、洁净水源的迫切性,像一根始终绷紧的弦,催促着他们不得不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外部危险的世界。
这次,陆铠将目标锁定在几个街区外的一个老式居民区。
“那种老小区,很多一楼带小院,有些老人有自己打井或者储存雨水的习惯。而且人口密度相对较新小区低一些,或许能找到还没被搜刮太干净的房子。”他在地图上圈出范围,分析道。
苏小鱼表示同意。每一次外出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目标的选择至关重要。
再次检查装备,两人悄然出发。雨水洗刷过的城市,空气清新了些许,却更反衬出那种万物凋敝的死寂。街道上游荡的丧尸似乎也被雨水驱散了一些,但依旧随处可见它们迟缓而执着的身影。
他们小心地穿行在废墟和废弃车辆之间,尽量避免发生冲突。陆铠的直觉和经验总能提前发现危险,带领苏小鱼选择最安全的路线。苏小鱼紧跟其后,她的感知也更加敏锐,偶尔能提前“感觉”到某个转角后传来的微弱危险气息——这或许是精神力提升带来的附加好处。
进入目标老小区后,情况果然如陆铠所料。丧尸数量较少,环境相对安静。他们谨慎地搜索了几户一楼带院的人家。大部分都已被破门而入,洗劫一空。但也有一两家,似乎因为院墙较高、门窗坚固而得以幸免。
在一户院门紧锁、窗户完好的人家前,陆铠示意停下。他仔细观察着门锁和周围的痕迹,低声道:“里面可能有人,或者至少没被大规模破坏过。小心。”
他尝试性地推了推院门,纹丝不动。又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小院里一片狼藉,但主屋的门窗都关着。
“从后面绕过去看看。”陆铠打了个手势。
两人沿着院墙,悄无声息地绕到屋后。后墙很高,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同样紧闭的后门。就在他们观察时,陆铠的耳朵微微一动,猛地拉住了苏小鱼,迅速躲到一堆废弃的杂物后面。
几乎就在同时,那扇后门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
苏小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有人!
一只警惕的眼睛出现在门缝后,飞快地扫视着外面。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脸,面色憔悴,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凶狠和警惕。他手里似乎还握着一把菜刀。
男人没有发现躲藏起来的陆铠和苏小鱼,他似乎只是例行检查。观察了几秒后,他准备关门。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女声,带着哭腔:“……老公,小宝又发烧了,怎么办……最后一点药昨天就用完了……”
男人的动作僵住了,脸上闪过一抹绝望和痛苦,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关门的动作变得迟疑而沉重。
躲在不远处的苏小鱼和陆铠将这一切听在耳里。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里面有幸存者,而且有孩子生病了,缺乏药品。
陆铠的眼神锐利,快速权衡着。是悄悄离开,避免接触?还是……
就在他权衡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听到了屋后的动静,或许是单纯的巧合,一只丧尸摇摇晃晃地从街道拐角处出现,径直朝着这个后院走来!它发现了门口的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加快了脚步!
门后的男人大惊失色,慌忙想要关门,但似乎又怕关门声太大引来更多丧尸,动作瞬间慌乱失措!
“不好!”陆铠低喝一声。这只丧尸如果扑到门口,动静很可能会引来更多,甚至可能直接导致里面的人遇害!
电光火石之间,陆铠做出了决定。他猛地从杂物后跃出,速度极快,如同猎豹般扑向那只丧尸!消防斧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劈入了丧尸的后脑勺!
丧尸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彻底暴露了陆铠的存在!
门后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看到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的陆铠,以及他手中滴着黑血的斧头,第一反应不是得救,而是极致的恐惧!他以为遇到了更可怕的威胁!
“啊!”男人惊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菜刀朝着陆铠扔了过来!同时拼命地想拉上门!
菜刀毫无准头地飞过,“当啷”一声掉在远处。
陆铠轻易地躲开,眉头紧锁。他停下脚步,没有继续靠近,而是举起空着的左手,做了一个尽量表示无害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
苏小鱼也紧张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站在陆铠侧后方,表明他们是一起的。
门后的男人看到又出现一个人,而且是个看起来相对瘦弱的年轻女孩,脸上的惊恐稍减,但警惕丝毫未放松。他死死抵着门,眼神在陆铠的斧头和苏小鱼之间来回扫视,喘着粗气:“你……你们想干什么?!离开这里!我们什么都没有!”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虚弱而有些颤抖。
“我们听到你们需要药?”苏小鱼鼓起勇气,小声开口,试图缓和气氛,“孩子生病了?”
提到孩子,男人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绝望。“不关你们的事!快走!”
屋里女人的哭声又隐约传了出来,带着令人心碎的焦急。
陆铠保持着距离,语气尽量平稳:“我们有一些抗生素和退烧药。可以分给你们一点。”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男人。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和极度渴望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怀疑所覆盖。“……代价是什么?你们想要什么?”他嘶哑地问,显然不相信这末世中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信息。”陆铠言简意赅,“关于这附近的情况,特别是水源的信息。或者,你们如果有多的储水容器,我们可以用药品换。”
交易,比施舍更容易让人接受,也更安全。
男人死死盯着陆铠,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屋内孩子的哭声和女人的呜咽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最终,求生的渴望和对孩子的爱压倒了对陌生人的恐惧。
“……你们真的有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希冀。
陆铠看向苏小鱼。苏小鱼犹豫了一下,在陆铠肯定的目光下,她从随身的小背包里(实际上是从空间取出)拿出了一板抗生素和几片用锡纸包着的退烧药。这是他们明面上放在急救箱里的备用药的一部分。
看到真实的药品,男人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中的怀疑终于被巨大的惊喜取代!“药!真的是药!”
他几乎要立刻打开门,但最后一丝警惕让他停住了。“……你们……就把药放在门口……然后退后!退远点!”
陆铠点了点头,示意苏小鱼照做。苏小鱼上前几步,将药品放在门口一块稍微干净的地面上,然后迅速退回到陆铠身边。
男人紧张地看着他们退到足够远的距离,才猛地拉开门,一把抓起地上的药品,像抢到救命稻草般死死攥在手里,然后立刻又缩了回去,砰地关上门,并从里面传来了插销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从门后传来,带着一丝感激和依旧未散的戒备:“……谢谢……小区中央……那棵大槐树下面……以前有个公用的压水井……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打出水……旁边老王头家院子里……有几个大的腌菜缸……应该是空的……你们可以拿去……”
信息很简短,但很有用!
“多谢。”陆铠沉声道,没有再停留,打了个手势,和苏小鱼迅速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很远,重新躲入一栋建筑的阴影里,两人才松了口气。刚才的短暂接触,虽然交换到了有价值的信息,但其间的紧张和不确定性,丝毫不亚于面对丧尸。
“他们……会好吗?”苏小鱼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栋房子的方向,心里有些堵。那孩子的哭声还在她耳边回荡。
“不知道。”陆铠的回答很现实,“我们给了他们机会,但能否活下去,取决于他们自己和我们不知道的很多因素。”他顿了顿,补充道,“末世里,这样的悲剧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这次遭遇,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苏小鱼因为拥有异能和暂时安全而产生的一丝侥幸心理。末世不仅仅是和丧尸的斗争,更是资源匮乏下人性的挣扎与考验。
他们没有立刻去查看那个压水井,而是决定先返回据点。第一次与其他幸存者接触,需要时间消化和评估。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格外沉默,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行踪。那个男人最后警惕和怀疑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苏小鱼的脑海里。
原来,活人,有时候比死人更让人感到害怕和……悲伤。
他们安全地回到了据点,重重关上门,仿佛将外面那个复杂而危险的世界暂时隔绝。
苏小鱼拿出笔记本,在记录异能训练和物资情况的后面,新起了一页,写下了三个字:
“幸存者。”
然后在下面简单记录了这次遭遇的过程和得到的信息。
陆铠检查了一遍门窗,然后坐下来,擦拭着他的斧头,忽然开口:“以后遇到其他幸存者,必须更加谨慎。今天那家人看起来没有太大威胁,但也可能只是表象。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苏小鱼默默点头。她想起了陆铠之前关于“怀璧其罪”的警告。如果今天暴露的是她的空间异能,结局是否会完全不同?
拥有异能,是幸运,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风险。而与其他活人的接触,则将这末世生存的难题,带入了一个更加复杂和灰色的维度。
窗外,天色渐晚。城市的剪影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模糊和诡异。
在那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中,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像那一家三口一样挣扎求存的人,又隐藏着多少早已在绝望中蜕变成恶魔的灵魂。
他们的求生之路,注定不会孤单,但也绝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