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之矛的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蔓延。
每一条裂痕都在往外渗出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是刚刚被吸收、还没来得及转化的负面情绪。它们翻滚着、嘶吼着，想要重新凝聚成形，但又被矛身内部的金光死死压制。
矛身开始膨胀，像吹到极限的气球，随时可能爆炸。
“退后！”陆尘大喊，同时扑向祭坛中央的金色婴儿。他把婴儿抱在怀里，时间之力全力展开，在身前布下层层时间屏障。
苏小婉也动了。她虽然衰老，但动作依然迅捷，一把抱起九儿，和司徒静一起向后疾退。
“轰——！！！”
没有巨响，是低沉的、沉闷的爆炸声，像闷雷在深井里炸开。
创世之矛炸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像黑色的雪花，在空中飘散。但那些碎片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开始缓慢地……燃烧。
黑色的火焰，冰冷的火焰。
火焰中，负面情绪被一点点焚烧、净化，化作纯粹的能量粒子，飘散在空气中。
“这是……”司徒静盯着那些火焰，金色眼瞳中符文流转，“规则层面的‘净化之火’……创世之矛把自己当成了燃料，在焚烧负面情绪……”
代价是，神器彻底毁了。
但效果显着。
禁地里的混沌迅速消退，黑色丝线一根接一根被烧断、蒸发。空气中的恶意像退潮一样散去，连那种压抑的感觉都减轻了很多。
最明显的变化是那九具皇帝干尸。他们眼眶里的金色火焰熄灭了，干瘪的脸上浮现出安详的表情，然后……化作飞灰，随风飘散。
三万年的罪孽，三万年的囚禁，终于结束了。
陆尘怀里的婴儿咿呀一声，伸出小手，想要抓住空中飘落的黑色雪花。那些雪花在碰到它小手的瞬间，立刻消融，化作温暖的流光，融入它体内。
婴儿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咯咯的笑声。
“它在吸收净化后的能量。”苏小婉放下九儿，走过来仔细观察，“创世神纯真的一面，本就是世界本源的凝聚体。这些能量对它来说，是最好的养分。”
九儿也凑过来，好奇地盯着婴儿。婴儿看到他，眼睛一亮，伸出小手要抱抱。
“哥哥……抱……”
九儿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接过来。婴儿很轻，像一团温暖的云，窝在九儿怀里，满足地蹭了蹭。
“它叫我哥哥……”九儿抬头看苏小婉，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可是妈妈，我才是小孩子呀……”
苏小婉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眼中满是温柔:“在‘世界’的尺度上，九儿你确实是哥哥。你是完整世界的意识化身，而这个孩子……是创世神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是兄弟。”
婴儿在九儿怀里睡着了，呼吸平稳，小脸安详。
危机暂时解除。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师尊的意识……”苏小婉看向司徒静，“彻底消散了吗？”
司徒静闭上眼睛感应，几秒后摇头:“不，还剩一点最核心的碎片，封存在这个婴儿体内。等它长大，那些记忆可能会慢慢复苏。但那时候，它已经不再是‘噬光之暗’，而是……一个新的存在。”
他顿了顿，看向陆尘:“陛下知道了吗？”
“应该感觉到了。”陆尘说，“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整个帝都都能看见。”
话音未落，禁地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帝来了。
不是仪仗队，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这位中年帝王穿着常服，脸色苍白，眼中满是血丝，显然很久没睡了。他看到禁地里的景象——碎裂的祭坛、飘散的飞灰、还有九儿怀里那个金色的婴儿——先是一愣，然后……跪下了。
不是对谁跪，是跪在那九堆飞灰前。
“列祖列宗……”他声音哽咽，“不肖子孙……终于赎清了罪孽……”
没人打扰他。
皇帝跪了很久，才缓缓起身。他走到苏小婉面前，深深鞠躬:“圣女，陆国师，司徒国师……皇室欠九界一个交代。朕会下罪己诏，公布所有真相。皇位……朕也会禅让。”
“陛下不必如此。”苏小婉摇头，“罪在初代皇帝，不在您。而且现在九界危机未解，帝国需要稳定的领导者。”
“可是——”
“没有可是。”陆尘开口，语气不容置疑，“噬光之暗的本体虽然净化了，但它的祭司还在，其他世界的危机还在。我们需要立刻建立九界联盟，开始九界共鸣。”
皇帝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朕明白了。需要朕做什么？”
“向其他世界发出盟约。”苏小婉说，“用圣痕的力量，把我的声音传递出去。我需要所有世界的回应——愿意加入联盟，愿意选出共鸣节点，愿意为九界的未来而战。”
“朕这就去办。”
皇帝匆匆离去。
禁地里，只剩下五人——陆尘、苏小婉、司徒静、九儿，还有九儿怀里的婴儿。
“现在怎么办？”陆尘问。
“等。”苏小婉席地而坐，闭上眼睛，圣痕光芒开始有规律地闪烁，“我会用圣痕作为信标，向其他八个世界发送盟约。同时……感受它们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个时辰后，苏小婉睁开眼睛，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七个世界回应了。”
“七个？”陆尘皱眉，“还有一个呢？”
“三号世界……失联了。”苏小婉脸色凝重，“我发送的盟约信号，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我感觉到三号世界传来很微弱的求救信号，但信号太乱了，听不清内容。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世界还活着，但可能已经……沦陷了。”
司徒静若有所思:“三号世界是科技世界，之前我们收到过他们的求救信号，说被‘拟态者’占领。难道那些拟态者背后的，就是噬光之暗的祭司？”
“很可能。”陆尘想起在三号世界地下基地的经历，“那个金色眼睛的拟态者祭司，明显有智慧，有组织。如果三号世界已经完全被它们控制，那确实可能屏蔽盟约信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九儿抱着婴儿，小声问，“要去救他们吗？”
“必须去。”苏小婉站起身，“九界共鸣需要九个节点，缺一不可。三号世界必须拯救，必须选出他们的节点。”
她看向陆尘，眼中闪过疲惫:“师兄，我需要你带队去三号世界。司徒静留下来，协助陛下稳定帝国，同时训练其他七个世界的节点。九儿和……这个孩子，留在我身边。”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陆尘反对。
“我不去。”苏小婉摇头，“我的身体撑不住跨世界旅行了。而且，我需要留在这里，维持圣痕信标，为九界共鸣做准备。”
她摸了摸九儿的头，又看了看婴儿:“而且，这两个孩子需要我。特别是这个婴儿——它是创世神最后的纯真，是九界未来的关键。我必须保护好它。”
陆尘沉默了。
他知道苏小婉说得对。她的身体已经衰老到极限，随时可能倒下。跨世界旅行对她来说，等于自杀。
“我去。”司徒静忽然开口，“我对三号世界有所了解，之前研究过他们的科技体系。而且……”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时间沙漏:“我有时间之力，就算遇到危险，也能争取逃脱的机会。”
陆尘看了看司徒静，又看了看苏小婉，最终点头:“好，那你带队。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司徒静摇头，“你需要留下来保护圣女和这两个孩子。而且，九号世界需要你坐镇。”
两人争执不下。
最后，是九儿打破了僵局。
“爸爸，叔叔，你们别吵了。”小家伙抱着婴儿，奶声奶气地说，“我觉得……应该让铁山叔叔、墨文叔叔他们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陆尘问。
“因为……因为他们很厉害呀。”九儿认真地说，“而且，他们是节点候选，去三号世界的话，可以直接在那里训练，不用来回跑。还有……”
他顿了顿，小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我可以帮他们呀。我能和那个世界的小孩子说话，让他们帮忙。”
“和世界意识沟通？”苏小婉眼睛一亮，“九儿，你能做到吗？”
“嗯。”九儿点头，“虽然三号世界的小孩子现在很弱，很害怕，但我能感觉到它还在。我要是过去，应该能跟它说上话。”
这是个机会。
如果九儿能与三号世界的意识沟通，就能知道那个世界的真实情况，甚至可能找到对抗拟态者的方法。
“但太危险了。”陆尘摇头，“你不能去。”
“我可以保护自己。”九儿倔强地说，“而且，我还有小弟弟要照顾呢。”
他怀里的婴儿适时地咿呀一声，像是在附和。
苏小婉看着两个孩子，又看了看陆尘和司徒静，最终做出了决定。
“这样吧。”她说，“司徒静带队，铁山、墨文、红鸾、赵小六随行，作为先遣队前往三号世界。任务有两个:第一，联系三号世界幸存者，选出节点；第二，调查拟态者背后的真相。”
“九儿……”她看向儿子，“你也去，但必须听司徒静叔叔的话，不能乱跑。”
“好！”九儿开心地点头。
“陆尘留下来。”苏小婉看向陆尘，眼神温柔而坚定，“我们需要你坐镇九号世界，协调其他七个世界的节点训练。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如果我撑不住了……你就是下一个圣痕持有者。”
这话像一把刀，扎进陆尘心里。
但他知道，这是事实。
“好。”他重重点头，“我留下。”
计划就这么定了。
当天下午，先遣队集结完毕。司徒静、铁山、墨文、红鸾、赵小六，再加上九儿和他怀里的婴儿——小家伙坚持要带上“小弟弟”，说三号世界的意识可能会喜欢这个孩子。
苏小婉用圣痕力量打开跨世界传送阵。阵法光芒亮起时，她挨个拥抱了每一个人。
“活着回来。”她说。
“一定。”司徒静点头，率先踏入阵法。
铁山咧嘴一笑:“圣女放心，我命硬得很！”
墨文推了推眼镜:“我会收集足够的数据。”
红鸾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赵小六拍拍胸脯:“老大，等我回来喝酒！”
最后是九儿。他抱着婴儿，走到苏小婉面前，踮起脚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妈妈，等我回来，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说完，他转身跑进阵法。
光芒消散，先遣队消失了。
禁地里，只剩下陆尘和苏小婉。
夕阳从穹顶的裂缝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小婉晃了晃，陆尘及时扶住她。她的身体轻得像羽毛，白发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
“累了吗？”陆尘问。
“嗯。”苏小婉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师兄，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如果我撑不到九界共鸣。”她轻声说，“不要停下来。继续做该做的事。为了九界，为了九儿，为了……所有值得守护的人。”
陆尘抱紧她，没有回答。
但他心里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她一个人承担。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