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北境军团第三联队的旗帜,如同一片锈红色的乌云,出现在了紫瘴镇地平线的尽头。三百名装备整齐的步兵,排着严谨的方阵,迈着沉重而统一的步伐,踏在泛着紫色的贫瘠土地上,金属甲片碰撞的声音如同死亡的序曲。阳光偶尔刺破瘴气,在他们锃亮的胸甲和锋利的枪尖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斑。
联队指挥官,凯尔森男爵,骑在一匹高大的北地战马上,眉头紧锁地望着前方那座被传闻笼罩的小镇。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脸上带着风霜刻下的痕迹,眼神锐利。接到枢密院直接下达的“净化”命令时,他内心是嗤之以鼻的。一个被诅咒的流放地,能掀起什么风浪?无非是些装神弄鬼的邪教徒。
但随着队伍逼近,他心中的轻视逐渐被一种莫名的寒意取代。
太安静了。
没有惊慌的守军,没有紧闭的城门,甚至连了望塔上都空无一人。只有那圈……那圈他从未见过,甚至无法理解的“城墙”。暗红色,仿佛由某种活着的肌肉纤维编织而成,表面还在微微搏动,如同一个沉睡巨兽的侧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息,混合着铁锈和某种……腐败生命的气味。
“诸神在上……”他身边的副官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失,“那是什么鬼东西?”
凯尔森男爵强压下心中的悸动,举起手,示意部队在弓箭射程外停下。他不能未战先怯。
“里面的人听着!”他运足中气,声音洪亮,试图驱散这诡异的寂静,“我乃帝国北境军团第三联队指挥官,凯尔森男爵!奉帝国枢密院与教会之命,前来调查异端嫌疑!立刻打开城门,交出领主莱茵·冯·赫尔斯坦,接受审判!否则,将以叛国罪论处,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然后被那堵活体城墙无声地吸收,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紫瘴镇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活体城墙那缓慢而规律的搏动声,如同嘲讽的心跳。
陈希站在主堡的观察孔后,通过神经中枢连接着城墙的感知网络,冷静地“注视”着外面的帝国军队。他能清晰地“看到”凯尔森男爵脸上那强装的镇定,也能“听到”士兵们粗重而紧张的呼吸。
“大人,他们要求我们投降。”格雷在一旁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回应他们。”陈希淡淡道。
他没有下令开门,也没有派人喊话。回应帝国军队的,是城墙本身。
就在凯尔森男爵等待得不耐烦,准备下令进行威慑性攻击时,他惊恐地看到,正对着他们方阵的那段暗红色城墙表面,肌肉纤维如同水流般蠕动,缓缓凸显、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而清晰的、由血肉构成的图案——一个被扭曲的、嘲弄般的帝国雄狮徽记,但雄狮的头部被一只狰狞的虫族镰爪所取代!
这亵渎的图案,如同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帝国士兵的脸上。
“异端!果然是邪恶的异端!”凯尔森男爵勃然大怒,最后一丝疑虑被恐惧转化成的怒火取代,“弓箭手!放箭!给我撕碎这堵邪恶的墙!”
一声令下,百余名弓箭手出列,弓弦震动,一片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呼啸,覆盖向那段浮现亵渎图案的城墙!
哆哆哆!
利箭深深嵌入暗红色的墙体,如同扎进了一块坚韧无比的生皮。没有石屑飞溅,没有砖块崩落。箭矢插入处,只有少量暗红色的、带着腥气的汁液渗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墙体仿佛有生命般,肌肉纤维缓缓蠕动,竟将那些箭矢一点点地“吐”了出来,掉落在地。而箭矢造成的微小创口,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弥合,片刻后便恢复如初,只留下一点湿痕。
“怪……怪物!”士兵中爆发出一阵恐慌的骚动。
凯尔森男爵脸色铁青,他意识到常规的攻击可能无效。“盾阵前进!长矛手准备!用火烧!用攻城锤!我就不信砸不烂这鬼东西!”
帝国军队开始变阵,厚重的盾牌组成龟甲阵,缓缓向前推进,后方跟着手持长矛的士兵和扛着简易攻城锤的工兵。
就在这时,紫瘴镇那如同巨兽口器般的城门,毫无征兆地缓缓开启了。
没有涌出军队,只有四个高大、沉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影,并排走了出来。
正是那四名秽血战士!他们灰红色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金属冷光,冰冷的眼神锁定着推进的帝国方阵。
“那是什么?!”
“是人是鬼?!”
帝国士兵的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
凯尔森男爵瞳孔收缩,他能感觉到那四个“东西”身上散发出的、绝非人类的气息。“不要怕!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弓箭手,瞄准它们!”
第二轮箭雨射出!
秽血战士不闪不避。箭矢射在他们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大多被那层坚硬的皮肤和皮下甲壳弹开,少数插入肌肉的,也被他们毫不在意地随手拔出,仿佛只是被蚊虫叮咬。伤口几乎没有流血,并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它们动了!
如同四道灰色的闪电,瞬间撞入了帝国军队的盾阵!坚固的包铁木盾在它们恐怖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被轻易撕裂、拍碎!长矛刺在它们身上,只能留下浅痕,而它们的每一次挥爪、每一次冲撞,都带着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瞬间在严密的阵型中撕开了四个血淋淋的缺口!
屠杀开始了。
战斗(如果这能称之为战斗的话)呈现出一边倒的碾压。秽血战士如同虎入羊群,它们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精准高效的杀戮。帝国士兵的刀剑难以对它们造成有效伤害,而它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
阵型彻底崩溃,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士兵们丢盔弃甲,哭喊着向后逃窜。
凯尔森男爵在亲卫的保护下,狼狈地向后撤退,他回头望去,只看到那四个灰色的恶魔在肆意屠戮着他的士兵,而那座暗红色的活体城墙,依旧沉默地矗立着,仿佛在冷漠地欣赏着这场由它孕育的怪物带来的表演。
“撤退!全军撤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耻辱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他终于明白,枢密院的命令并非小题大做。紫瘴镇,已经变成了一个孕育着真正噩梦的巢穴。
溃败的帝国军队丢下了数十具尸体和伤员,仓皇逃离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城门口,四名秽血战士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Silent地伫立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冰冷的目光望着敌人消失的方向。
陈希通过神经中枢,“看”着这场短暂的、验证性质的战斗,评估着秽血战士的实战数据和圣光抗性(此战并未遇到圣光攻击)。结果符合预期,甚至略有超出。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达召回命令时,一股强烈的、带着贪婪与满意情绪的精神波动,顺着神经中枢的连接,猛地冲刷过他的意识!
是母巢意志!它在“品尝”这场杀戮!它在为秽血战士的高效和冷酷而感到……愉悦!
陈希强行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压下那股外来情绪的影响。他看着城外静立的秽血战士,以及他们脚下帝国士兵的尸体,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他意识到,这场胜利,不仅击退了帝国的第一次进攻,更向母巢意志证明了它所提供“进化路径”的“正确性”。下一次,它又会送来什么样的“礼物”,引导他走向何方更深的深渊?而帝国,在经历了这次惨败后,下一次到来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三百步兵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