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纹阁华东区分部位于地下七层。
电梯门打开时，王一凡下意识眯了眯眼。眼前不是想象中阴暗的秘密基地，而是一片通体银白的巨大空间，挑高超过十米，穹顶模拟着自然天光。穿着不同颜色制服的男女穿行其间，有人指尖跳跃着电火花，有人身上覆盖着岩石般的角质层，更远处甚至有透明的身影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这边走。”林晓晓领着他穿过大厅，“今天是你的正式测评日。流程三项：基础数据采集、能量谱系分析、实战模拟测试。”
周围投来不少目光。
“新人？”
“看着面生，哪个家族的？”
“好像就是秦队昨天特招的那个……处理民俗馆事件的。”
议论声很低，但王一凡还是能听清几个词：“走关系”、“民俗爱好者”、“待会儿看表现”。他抿了抿嘴，没说话。
测评区在c区三号厅。银白色的圆形空间，中央是测试台，四周是一圈观察席。秦战已经坐在主位，旁边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以及三位王一凡没见过的、气场明显是实战派的男女。
“开始吧。”秦战抬手示意。
第一项，基础数据采集。身高、体重、骨密度、肌肉强度……一系列常规体检。结果很快出来：除了因为长期熬夜研究文献导致轻微贫血外，所有指标都在正常成年男性平均值上下浮动。
观察席上有人轻咳了一声。
第二项，能量谱系分析。这是重头戏。
测试台升起一根立柱，顶端是半透明的水晶球体。林晓晓指导王一凡将右手按在球体表面：“尽量放松，尝试调动你昨天使用的那种能量。”
王一凡闭眼，试图回忆剪纸朱雀激活时的感觉。但很糟糕——那种濒死状态下的爆发，现在刻意为之反而找不到门路。他只能尽量集中精神，想象掌心发热。
三秒。
五秒。
十秒。
水晶球毫无反应。
观察席上的议论声明显了些。
“没有主动能量外放……”一个研究员记录道。
“继续。”秦战面色不变。
水晶球内部结构开始变化，无数细密的探针伸出，刺入王一凡掌心皮肤——不是物理穿刺，是能量层面的接触。仪器开始主动探测他体内可能存在的能量回路。
嗡——
球体猛地亮了起来！
但不是稳定的光，而是疯狂闪烁，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光芒杂乱交替，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跳动，最后变成一团乱麻。
“能量波形复杂……正在比对数据库……”系统机械音响起，“比对完成：与现有127种异能谱系模板匹配度均低于1%。无法归类。初步评级：E级（特殊待定）。”
“E级？”
“比F级高一点，但也就是个摆设。”
“所以昨天民俗馆是意外？还是用了什么道具？”
议论声这次没压住。
王一凡收回手，掌心有细微的刺痛感。他看向秦战，后者脸上看不出表情。
“第三项，实战模拟。”秦战起身，“这是关键。”
测试台下沉，场地扩展。四周升起能量屏障，将整个圆形空间隔离成独立区域。对面的金属墙壁打开，三台银灰色的机械靶机滑出。
它们有人形轮廓，但更精简：球形关节，合金骨架，核心处有蓝光脉动。没有武器系统，但移动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规则很简单。”林晓晓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三台靶机，攻击模式随机。坚持三分钟，或者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我们会根据你的应对方式评估实战价值。”
“准备——”机械音倒计时。
王一凡站在场地中央，心跳加速。他没有战斗经验，大学体育课都是勉强及格。面对三台明显是军用级别的机械靶机，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站。
“三、二、一——开始！”
嗖！
左侧靶机率先突进，合金手臂直砸面门。王一凡狼狈侧滚，肩膀擦着地面火辣辣地疼。右侧靶机同时包抄，一记横扫踢向肋部——
砰！
他勉强架住，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连退五六步，后背撞上能量屏障，震得五脏六腑都像移位了。
观察席上，有人摇了摇头。
“反应速度尚可，但毫无章法。”
“身体强度太差，接不住正面对抗。”
“E级实战……也就这样了。”
秦战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场中。
第三台靶机从正面袭来，这次是组合攻击：佯攻上路，实攻下盘。王一凡判断失误，小腿被扫中，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三台靶机同时围拢，六条合金手臂高举，准备终结攻击。
要输了。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王一凡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不是朱雀，不是剪纸。
是乡下老屋的厨房。夏天，爷爷在案板前处理刚宰的牛。老人手很稳，一把磨得发亮的宽背刀顺着牛骨的缝隙游走，没有砍，没有剁，只是轻轻一划、一挑、一拨。牛皮、牛肉、牛骨、牛筋，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分离开来，像它们本来就应该分开一样。
爷爷说：“凡娃，看好了。这不是刀工，是‘观势’。看清了骨头缝，看清了筋络走向，再硬的牛也能庖丁解之。”
当时他不明白。
但现在，摔倒在地，看着六条砸下的合金手臂，他突然明白了。
【检测到宿主领悟‘观势’真意】
【条件满足，传承解锁】
【技近乎道·庖丁解牛（观势篇），授艺】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剪纸那次更清晰，更……亲切。
时间没有变慢，但王一凡眼中的世界变了。
三台靶机的运动轨迹，不再是模糊的残影，而是清晰的、带有“脉络”的线条。那些球形关节的连接处，能量管路交汇的节点，驱动核心输出的薄弱点——全部变成了一张立体网络，在他眼中发光。
他甚至能“看”到靶机下一毫秒的动作轨迹。
六条手臂砸下。
王一凡没有躲。
他侧身，以毫厘之差让过第一条手臂，左手在地面一撑，整个人从包围圈的缝隙里滑了出去。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靶机们愣了一下——它们没有智能，只是程序设定了“目标脱离攻击范围，重新锁定”。
但就在它们调整姿态的瞬间，王一凡动了。
他没有冲向武器架，而是径直跑向测试台边缘——那里有一张备用的操作台，上面放着各种工具，其中有一把用于切割样本的解剖刀，刃长十五厘米，窄而薄。
他抄起刀。
三台靶机再次合围。
这一次，王一凡不退反进。
他迎着正面的靶机冲去，在即将撞上的瞬间矮身、旋步，刀光在靶机右腿膝关节后方轻轻一划——不是砍，是顺着合金板的接缝，精准地切断了三根能量传导纤维。
靶机右腿一软，失去平衡前倾。
王一凡已经绕到它侧面，刀尖点向肋部一个不起眼的检修口，轻轻一撬。一块巴掌大的护板弹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他没有破坏，只是用刀尖挑断了其中两根颜色特殊的线。
这台靶机彻底僵住，蓝光熄灭，倒地。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另外两台靶机程序判断“目标威胁等级上升”，切换为更激进的进攻模式。它们不再保留，球形关节发出高频嗡鸣，速度再提三成。
但没用。
在王一凡眼里，它们快慢没有区别。
他迎着第二台靶机冲去，在它挥拳的瞬间侧身，刀锋顺着大臂与小臂的连接轴切入，轻轻一挑。一个微型液压装置被卸了下来，靶机的整条手臂软绵绵垂下。
第三台靶机从背后偷袭。
王一凡甚至没有回头。他听风声，听关节转动声，听能量流动声——然后反手一刀，刀尖精准地刺入靶机后颈处一个绿豆大的散热孔。
嗤。
轻微的漏气声。靶机全身一颤，动作僵住，缓缓跪倒。
三台靶机，从启动到全部失去行动能力，总计用时一分十七秒。
场地中央，王一凡握着解剖刀，微微喘气。刀上没有血迹，只有一点点润滑油的痕迹。
全场死寂。
观察席上，那几个刚才还在摇头的实战派，此刻都站了起来，眼睛瞪大。
研究员们疯狂记录数据。
秦战终于笑了，那种硬邦邦但真心实意的笑。
林晓晓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非破坏性精准瓦解！关节破坏、能量断流、核心过载保护触发……全部是战术性瘫痪，没有一处是致命破坏！这种控制精度——战略价值评级至少是A！”
机械音适时响起：“测试结束。目标评级修正：c+级（战略特化型）。备注：实战效能远高于纸面能量等级，建议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王一凡放下解剖刀，走回场地边缘。
一个刚才摇头最明显的壮汉忍不住开口：“你……你怎么做到的？”
王一凡想了想，说：“爷爷说过，看清了骨头缝，再硬的牛也能庖丁解之。”
他顿了顿，补充道：“机器，也一样。”
---
测评结束后，秦战亲自带他去档案室。
“c+级，正式成员权限。”秦战刷开一道厚重的金属门，“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相关档案。本来应该由更资深的队员处理，但林晓晓坚持认为，你和这东西有‘缘分’。”
档案室里光线柔和，一排排存储柜延伸向深处。秦战在一个标着“癸-柒拾叁”的柜前停下，输入密码，取出一个黑色金属箱。
箱子打开，里面是厚厚的缓冲材料。中央，躺着一把唢呐。
铜质的喇叭口已经氧化发黑，梨木的杆身布满裂纹，八个音孔中有三个被污垢堵死。但它躺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不是阴冷，是某种沉重的、悲怆的、仿佛浸透了血与泪的东西。
“一个月前，江南市老城区，‘听雨轩’古玩店收购的物品。”秦战调出档案投影，“店主当晚就做噩梦，梦见战场、硝烟、破碎的旗。之后连续七天，每到子时，这把唢呐就会自己响起来，声音……像哭。整条街的居民都失眠、心悸、情绪低落。我们把它收容了，但它每夜依然会响，常规的隔音、能量屏蔽都没用。”
投影上显示着数据：唢呐周围持续检测到“高浓度情感残留能量”，频谱分析显示，其主要频率与“悲伤”、“愤怒”、“不甘”等情绪高度吻合。
“我们需要有人‘安抚’它。”秦战看向王一凡，“你的剪纸能净化地缚灵，那么这把唢呐……或许你也能处理。”
王一凡走近，低头看着箱中的乐器。
就在他的目光落在唢呐上的瞬间——
嗡。
脑海深处，响起了声音。
不是系统的苍老声音，而是……乐声。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夹杂着硝烟和呐喊的唢呐声。那声音里有一整支军队在冲锋，有战马在嘶鸣，有旗帜在风中撕裂，还有一个人，站在尸山血海中，把最后一口气，吹进了这支唢呐里。
他下意识伸手，指尖快要触碰到唢呐的瞬间——
“别碰！”秦战喝道。
但已经晚了。
王一凡的指尖，轻轻拂过了唢呐的铜喇叭。
轰！！！
幻听在瞬间变成了海啸。他看见了：灰色的天空，泥泞的战壕，破损的军装，年轻的脸，最后一眼望向远方的家乡，然后所有声音汇聚成一声冲破云霄的——
唢呐。
王一凡猛地后退两步，脸色发白，额头渗出冷汗。
“你看见了？”秦战盯着他。
“……嗯。”王一凡深吸几口气，才稳住心跳，“它在等什么人。或者说，它在等……一个能让它再响一次的人。”
秦战合上箱子：“任务给你了。三天内，拿出处理方案。”
离开档案室时，林晓晓等在门口。她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神色有些凝重。
“秦队，刚收到总部的月度简报。”她把报告递过去，“过去一个月，全国类似‘唢呐’这样的、带有强烈‘文明印记’的器物异常事件，同比增加了百分之三百。不只是华夏，全球各大文明古国都出现了类似现象。”
秦战快速翻阅报告：“关联性？”
“初步判断，和全球灵气复苏的‘第二波动’有关。”林晓晓推了推眼镜，“灵气正在激活那些埋藏在历史里的……‘记忆’。或者说，‘执念’。”
她看向王一凡，眼神复杂：“你的能力出现得正是时候。或者说……也许不是巧合。”
王一凡没有说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档案室紧闭的门。
隔着厚重的金属，他仿佛还能听见那破碎的、悲怆的唢呐声，在耳边萦绕不去。
---
下章预告：凶煞唢呐夜夜哀鸣，整条街无人能眠！王一凡奉命处理，当他吹响第一个音符时，百鬼哭嚎中竟传来战歌……这把唢呐，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