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空,一道赤红火柱冲天而起,将傍晚的云层烧出灼眼的窟窿。
“赵凯!火焰掌控评级——A级!”
广播声撕裂空气,看台上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呼。人群中心,穿着定制运动服的寸头青年扬起下巴,掌心托举着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烈焰,火舌舔舐着他的手腕,却连汗毛都没烧焦。
“看见了没?这就是天赋。”赵凯朝围观人群咧开嘴,火焰在他指间跳跃成鹰隼形状,引起又一波尖叫。
王一凡站在人群最外围,手心里全是汗。
这是新历23年,“全球异能觉醒”进入第七个年头后的普通一天。七年前,一场覆盖整个星球的奇异辐射改变了人类基因链,超过三成人口陆续觉醒出超自然能力。火焰、冰霜、雷电、念力、肉体强化……曾经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力量,如今成了划分阶层的标尺。
而剩下七成没有觉醒的人,被温柔地称为“普通公民”,被残酷地叫作“旧时代的残渣”。
“下一个,王一凡。”
广播念到名字时,看台上的嘈杂声低了几分。许多道目光扫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民俗学系的研究生,导师眼中“钻牛角尖的好苗子”,同学嘴里“抱着老古董不撒手的怪人”。在这个异能至上的时代,研究那些针头线脑、剪纸绣花的传统技艺,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检测台通体银白,布满传感器。王一凡把手按在冰凉的金属板上。
三秒。
五秒。
十秒。
指示灯纹丝不动,维持着象征“无能量反应”的死灰色。
“能量波动低于阈值,未检测到稳定异能谱系。”机械女音平静宣布,“初步评级:F级。”
看台上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不是恶意,更像是一种习惯——每次有F级出现,总会有人笑。笑这世上果然还有这么多“残渣”,笑自己至少比这些人强。
赵凯吹了声口哨。
“我就说嘛。”他分开人群走过来,运动鞋踩在塑胶跑道上发出嗒嗒的响动,“咱们民俗学系的‘瑰宝’,怎么可能觉醒那种打打杀杀的能力?对吧,一凡?”
他的手拍在王一凡肩上,很重。
王一凡没说话,只是把检测台上自己的学生卡收起来。卡槽旁边放着本巴掌大小的线装书,蓝色封皮磨损得厉害,露出底下黄褐色的纸页,竖排繁体写着《民间剪纸图谱》。
“这什么玩意儿?”赵凯顺手抄起来,“都什么年代了,还看这种——”
话音未落。
撕拉——
脆弱的纸张从中间裂成两半。
时间静止了一瞬。王一凡盯着那本被撕开的图谱,呼吸滞住了。这是他爷爷留给他的遗物,老人临终前枯瘦的手握着这本册子,说:“凡娃,这些东西……不能绝。”
“哟,不好意思。”赵凯把两半册子随手一扔,“纸太脆了,没注意。”
看台上有人皱眉,但没人出声。A级火焰掌控者,就算在整所江南大学也能排进前二十,没人愿意为了一本破书和一个F级学生得罪他。
王一凡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散落的纸页。有的页面画着繁复的窗花纹样,有的记录着早已失传的剪纸口诀。纸张边缘割着指腹,微微的疼。
他把所有碎片拢进怀里,站起身,看向赵凯。
“看什么看?”赵凯凑近,压低声音,热气喷在王一凡耳廓上,“不服?放学后,体育馆后面小树林,我教教你什么叫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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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点,天彻底黑了。
王一凡没去小树林,他抱着那包碎纸直接往校门外走。不是怕,是觉得没意思——和赵凯那种人纠缠没意思,和这个只看异能的世界纠缠没意思。
但他低估了对方的执着。
刚出校门拐进小巷,三道人影就堵住了去路。赵凯站在中间,另外两个是他篮球队的跟班,都觉醒了d级的肉体强化,胳膊比王一凡大腿还粗。
“让你去小树林,没听见?”赵凯手里把玩着一簇火苗,火光照亮他脸上戏谑的表情,“走吧,带你去个更有意思的地方。”
反抗无效。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夹住王一凡,拖着他往城郊方向走。路上有行人看见,匆匆低头避开——异能者之间的“私事”,普通人最好别掺和。
目的地是一座废弃的民俗展览馆。五年前建成,开放不到三个月就因为“游客稀少、维护成本过高”而关闭,如今铁门锈蚀,围墙上爬满藤蔓,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
“就这儿。”赵凯一脚踹开虚掩的侧门,“我爸公司本来想拆了盖别墅的,结果里面老是闹些怪动静,工人都说有鬼,项目就搁置了。”
馆内空旷,月光从破损的天窗漏下来,照亮飞舞的尘埃。废弃的展柜东倒西歪,玻璃碎片满地都是。隐约能看见褪色的展板,上面印着“民间剪纸艺术展”、“皮影戏文化”、“传统刺绣工艺”之类的标题。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赵凯打了个响指,掌心升腾起篮球大的火团,照亮了半个展厅,“因为合适啊。你这种抱着老古董不放的废物,就该烂在这种地方。”
火焰脱手,擦着王一凡的脸颊飞过,撞在背后的展板上。
轰!
木质展板瞬间焦黑燃烧,上面“非物质文化遗产”几个大字在火光中扭曲。
“躲得挺快。”赵凯笑了,“来,继续。”
第二团、第三团火球接踵而至。不是真要杀人,是戏耍。火焰擦着衣服边缘飞过,烧焦了发梢,烫伤了手背。王一凡在废弃的展柜间踉跄躲避,怀里那包碎纸片抱得更紧。
“跑!继续跑!”赵凯的笑声在空旷的展厅回荡,“看看是你的腿快,还是我的火快!”
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没路了。
这是一个死角,两面墙夹角,地上散落着废弃的展览材料。王一凡背贴着墙,喘着粗气,手背被烫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赵凯慢悠悠走过来,火团在他掌心压缩成炽白的小球,温度高得让空气都扭曲了。
“行了,玩够了。”他把火球举到王一凡面前,“给你留个纪念。放心,死不了,最多在医院躺三个月——”
话音未落。
王一凡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硌得生疼。低头,是一张褪色的红纸,大概是当年布展时遗落的剪纸材料,边缘已经脆化。
几乎同时,他抱着碎纸片的手掌传来刺痛——那些断裂的纸页边缘,不知何时割破了他的皮肤,血渗出来,浸透了泛黄的纸张。
温热,黏腻。
然后,世界静止了。
不,不是静止。是所有的声音、画面、疼痛都在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血为契,纸为媒,灵性贯通】
【检测到宿主血脉共鸣,承载‘匠心’本源】
【符合绑定条件……绑定成功】
【系统:技近乎道,启动】
【初授艺:《剪纸》·初解】
声音苍老而浑厚,不像机械的合成音,更像一位历经岁月的老匠人在耳畔低语。随着声音落下,大量破碎的信息流冲进王一凡的脑海:执剪的手势,运刀的韵律,折纸的角度,纹样的寓意……那些爷爷曾经握着他的手、一遍遍教过却始终不得要领的东西,此刻清晰得如同刻在骨子里。
时间恢复流动。
赵凯的炽白火球已经脱手,迎面砸来。
王一凡动了。
他没有躲,而是蹲下身,捡起了地上那张褪色的红纸。左手捏纸,右手虚握——明明手里什么都没有,但某种跨越千年的肌肉记忆已经苏醒。
折叠,下剪。
动作快得带出残影。不是精细的雕刻,而是写意般的狂放。剪刀虚影划过纸面,碎屑纷飞。每一剪都精准而果断,像是演练过千万遍。
赵凯愣了一瞬,随即嗤笑:“临死前还要玩你的破纸——”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王一凡剪完了最后一刀。
他展开手中的红纸。
那是一只鸟的轮廓,简练到极致,只有七八剪,却勾勒出振翅欲飞的姿态。头冠高昂,长尾拖曳,双翼舒展。
然后,王一凡将染血的掌心,按在了纸鸟的中心。
嗡——
红纸震颤起来。
不是风吹的,是它自己在震。纸面上浮现出暗金色的纹路,像是血管,又像是古老的符咒。纹路从王一凡掌心与纸张接触的位置蔓延开来,迅速覆盖整只鸟的轮廓。
下一瞬。
纸鸟的双目,亮起了金红色的光。
“啾——”
清越的啼鸣响彻展厅,那不是鸟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来自洪荒的共鸣。红纸在金光中燃烧——不,不是燃烧,是化作纯粹的光与火,重组、塑形、膨胀!
翼展两米,尾羽三翎,通体由流动的金红火焰构成的巨鸟,在王一凡身前展开双翼!
热浪排空而来,赵凯的火球在撞上巨鸟羽翼的瞬间就溃散了,连一丝火星都没剩下。整个展厅的温度急剧攀升,墙壁上的藤蔓肉眼可见地焦枯卷曲。
“什……什么东西?!”赵凯踉跄后退,脸上的戏谑彻底被惊恐取代。
火焰构成的巨鸟偏过头,那双金红的瞳孔锁定了他。
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高高在上的审视。
然后,它抬起右翼,轻轻一挥。
轰——!!!
不是火焰喷射,是更恐怖的东西: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红气浪平推而出。所过之处,地面瓷砖融化,废弃展柜汽化,空气发出爆鸣。
赵凯和他两个跟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气浪拍飞出去,撞穿三堵隔墙,消失在展厅另一头的废墟里。
巨鸟收回羽翼,转身,低头。
金红的瞳孔倒映着王一凡呆滞的脸。
它轻轻啼鸣一声,声音柔和了许多,然后用喙蹭了蹭王一凡的肩膀——这个动作让王一凡一个踉跄,因为那喙是火焰构成的,触碰时却没有灼烧感,只有温热的、仿佛阳光般的暖意。
“你……”王一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巨鸟又蹭了蹭他,然后身形开始淡化。火焰收敛,光芒内敛,庞大的身躯重新坍缩、折叠,变回那张红色的剪纸,轻飘飘落回王一凡掌心。
纸面上,暗金色的纹路缓缓黯淡,最终消失。
但它不再是普通的剪纸了。握在手里,能感觉到某种微弱而坚韧的脉动,像是心跳。
王一凡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大口喘气。
手背的烫伤还在疼,但已经不重要了。他盯着掌心的红色纸鸟,脑子里一片混沌。
刚才那是什么?
那声音是什么?
这纸鸟……又是什么?
“咳……咳咳……”
废墟那头传来咳嗽声。赵凯从砖石堆里爬出来,满脸是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他看向王一凡的眼神不再是轻蔑,而是见了鬼般的恐惧。
“怪……怪物……”他哆嗦着爬起来,踉跄往外跑,“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声音远去,消失在夜色里。
王一凡没追。他撑着墙站起来,腿还在发软。展览馆重归寂静,只有烧焦的废墟还在飘着青烟。
他该走了。警察、校方、或者别的什么部门,很快就会来。
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吼……”
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嘶吼,震动了整个场馆。
不是赵凯,不是任何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那声音里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响,像是……锁链拖曳?
王一凡猛地回头,看向展览馆最深处。
那里原本是“传统傩戏展厅”的位置,此刻被黑暗彻底吞没。但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一对浑浊的、暗黄色的光点,在深处缓缓亮起,盯着他的方向。
不,是盯着他手里的红色纸鸟。
纸鸟在掌心微微发烫。
与此同时,王一凡脊背一寒——不是来自馆内,是来自馆外。夜色中,隔着破损的窗户,他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冰冷,审视,带着某种专业性的锐利,和赵凯那种混混的注视完全不同。
馆内深处,暗黄光点眨了眨,缓缓隐入黑暗。
馆外夜色中,那些视线的主人也悄然退去。
只剩王一凡一个人站在废墟里,握着发烫的纸鸟,怀揣着染血的碎纸,站在这个他曾以为早已被时代抛弃的民俗展览馆中。
晚风吹进来,卷起焦灰。
他低头,看着掌心。
纸鸟安静躺着,纹路内敛,仿佛刚才焚尽一切的火鸟只是幻觉。
但手背上迅速愈合的烫伤,空气里尚未散尽的高温,以及脑海中那个苍老的声音——
【技近乎道,艺可通神】
——都在告诉他,有什么东西,从今夜开始,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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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神秘组织深夜上门,是福是祸?废弃馆内异动再起,苏醒的古老存在竟对朱雀剪纸俯首称臣?王一凡的世界,从今夜开始彻底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