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那两个字，砸在地上，碎冰碴子溅开，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冷飕飕的。
厉堂主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嗓子眼发干，却还是硬着头皮顶了一句：“怎么？怕了？”
“不是怕。”叶阳语调没什么波澜，字字句句却钉子似的敲进每个人心里，“只是，在这里动手，坏了规矩。”
他的话头转向秦公，又扫过右手边首位上那位始终闭目养神的老者。
“麒麟阁议事堂，是谈正经事的地方，不是街头耍把式的戏台子。厉堂主，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
这话，抽的是厉堂主的脸，可那巴掌印子，秦公脸上也烫得慌。指桑骂槐，说他们带头不守规矩。
秦公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厉堂主一张脸憋得紫红，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他本想激得叶阳当场发飙，最好闹个大笑话，哪想到对方油盐不进，反手就把“不懂规矩”的帽子扣了回来。
“哼！嘴皮子倒是利索！”厉堂主好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光说不练，谁不会？你要真有那本事，犯得着躲躲闪闪？”
“放肆！”
一直强忍着的叶烈，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一股灼热的气浪轰然炸开，空气都变得粘稠滚烫，隐约有低沉的龙吟在梁柱间回荡。他双目泛红，死死锁住厉堂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疑阁主继承人！”
这一下爆发，气势骇人。
殿里头不少人脸色都变了，修为差点的，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喘气都费劲。
厉堂主也是心头一跳，他没想到叶烈反应这么大，而且这股子气势，远远超出了他的估量。
“叶烈！”叶阳低喝。
叶烈身体一僵，那股子几乎要烧起来的暴戾气息猛地收了回去，可他看向厉堂主的表情，依旧像是要吃人。他狠狠剐了厉堂主一眼，胸口起伏不定，强压着火气坐回原位。
叶阳不再理会厉堂主，转而对着秦公，语气还是淡淡的：“秦公，这就是革新派的待客之道？还是说，这便是你们口中的‘革新’？靠嗓门压人，靠威吓？”
秦公的面皮沉了沉，扫了厉堂主一眼，多少带了点不满。他也觉得厉堂主有点急躁了，场面弄得这么难看。
“厉堂主也是关心麒麟阁的将来，心直口快了些。”秦公缓和了一下语气，没之前那么咄咄逼人，“叶阳，大家对你的能力有疑虑，不奇怪。麒麟阁这副担子，太沉，不能有差错。”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刘雨薇，忽然轻笑了下。
笑声不大，却清清楚楚落进每个人耳朵里。
“秦公说得对。”她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看向左手边革新派人群里一个面色有些犹豫的中年男人，“不过，我倒听人讲，王长老前些天还和人说，麒麟阁守旧太久，是该引进些新鲜血液和新想法了。怎么今天这架势，反倒像是要关起门来，先把自家的新血给打跑了？”
这话听着随和，却像根细针，不偏不倚，正好扎在革新派内部可能的分歧点上。
那位被点名的王长老，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不太自然地挪开了与刘雨薇交汇的视线。
革新派那边，立刻有几个人神情变得有些玩味。
秦公深深地瞅了刘雨薇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回叶阳身上。这年轻人，不光自己定力好，带来的人，也不是善茬。他发觉，想轻轻松松拿捏住叶阳，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的态度，稍微放缓了些。
“麒麟阁要革新，这是肯定的，但怎么改，怎么走，得慢慢来。”秦公沉吟着，“继承人的事，也一样要紧。叶阳，你的传承没问题，可这威望和功绩，确实需要时间来立。”
一直没说话的赵琳，这时也开了口，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看向叶阳。
“叶阳，秦公和厉堂主他们，出发点也是为了麒麟阁。大家都是想选出最合适的人，带着麒麟阁往前走。或许……厉堂主的提议是冲动了点，但展示一下你的能力，也确实能让大家更快地认可你，不是吗？”
这话，听着像是在打圆场，劝叶阳露一手，可细品之下，又隐隐站在了革新派那边，强调了“认可”的重要性，给叶阳留了个台阶，也留了个难题。
叶阳看了赵琳一眼，没接话。
大殿里的空气，还是僵着。
革新派步步紧逼，叶阳这边守得滴水不漏，两边就这么对峙着。
最后，还是右手边首位那位白发老者，睁开了眼睛，开了口。
他的声音有些苍老，却很平和。
“好了，今天叫大家来，是商议事情，不是来争高下的。”
“继承人的事，关系到麒麟阁未来走向，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叶阳刚回来，大家彼此也需要时间熟悉了解。”
他看向秦公。
“秦公，革新是必然。”
“但如何稳妥推进，还需细细斟酌。”
“至于叶阳，他是老阁主选定的人，身负传承，我们自当给他时间和机会。”
这位老者在麒麟阁地位显然极高。
他一开口，秦公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周老说的是。”
秦公点了头，算是给了个台阶。
“今日就到这里吧，后续事宜，再议。”
他深深看了叶阳一眼，带着未尽的审视和警惕。
率先转身离开了议事堂。
革新派那些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跟着陆续离开。
厉堂主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剜了叶阳和叶烈一眼。
叶阳三人起身。
在那位被称为“周老”的老者颔首示意下，随着领路人离开了议事堂。
一场暗流汹涌的会议，不欢而散。
双方的矛盾，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麒麟阁内部分裂的危机，已然浮现。
返回住处的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哥，那帮混蛋，太嚣张了！”
叶烈余怒未消，拳头捏得噼啪作响。
“尤其是那个姓厉的，要不是你拦着，我非撕了他不可！”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叶阳靠在椅背上，闭着眼。
像是在回想刚才殿内的每一个人。
“他们今天，就是故意激怒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