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曦的帆布鞋踩过掉落的冬青树叶，黏稠的露水浸湿了鞋面。
人群中央，那个穿着鹅黄色连帽衫的小女孩正抱着膝盖哭泣，粉白条纹的裤管卷到了小腿处，露出了被金属滑梯刮破的伤口。
“都散开点！”保安用橡胶棍拨开围观的人群，“救护车堵在西门了。”
当鲜血在浅色运动袜上晕染开来时，李晨曦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纽扣的凹槽里。
他分明看到小女孩的母亲颤抖的手指按错了止血点，急救知识在他喉咙里翻滚，变成了灼热的硬块。
“让我看看。”他蹲下时膝盖撞到了碎石，疼痛让视网膜上浮动的血管网络瞬间消散，“我是医生。”
小女孩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袖口，泪水浸湿的睫毛下，瞳孔剧烈收缩。
李晨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透视光斑像坏掉的投影仪一样在伤口处闪烁不定。
他猛地把纽扣的尖角抵在虎口，金属的寒意刺入神经的瞬间，他终于看清了胫骨表面完好的骨膜。
“只是表皮擦伤。”他扯下领口的真丝方巾，浸在喷泉池里，拧出冰水，“伤口用流动水冲洗就不会感染。”女孩小腿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有规律地搏动着，这让他的手指恢复了稳定。
女孩的母亲呆呆地看着他熟练地打结包扎，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悬在半空中：“您怎么确定没伤到骨头？”
“职业经验。”李晨曦用袖口擦掉女孩脸上的泥点，余光瞥见孙大爷正拨开人群挤过来。
老人褪色的中山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血压计，浑浊的眼睛里映出他发际线渗出的冷汗。
孙大爷枯树枝般的手指突然戳向绷带：“当年我在卫生所接骨，隔着棉裤都能摸出骨裂。小李，你这眼睛比x光还厉害啊？”
健身器材区的告示牌在风中啪啪作响，李晨曦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注意到李大妈新烫的卷发晃动着靠近，珍珠耳环在透视视野里变成了两团蠕动的钙化物。
“该不会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吧？”李大妈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黑板一样刺耳，“上个月我还看见你在垃圾站翻解剖图册呢……”
喷泉池里突然炸开的水花解了围。
一只野猫叼着香肠窜上了榕树，吓得围观的人纷纷散开。
李晨曦趁机起身往后退，后腰撞到生锈的单杠时，视网膜突然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银灰色——三米外的石凳底下，竟浮现出半盒被落叶掩埋的过期头孢胶囊。
“小心低血糖。”他把方巾塞给女孩的母亲，转身时差点撞倒举着手机直播的年轻人。
镜头扫过他泛红的眼尾，弹幕里飘过“美强惨医生”的字样。
孙大爷却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追了上来：“你刚才看伤口的眼神不对劲，就像……”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按在他左胸上，“心跳这么快？”
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中间，李晨曦闻到了自己衬衫领口渗出的血腥味。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急诊科工作群弹出一条新消息：今早手术室丢失了两袋o型血，监控录像出现了三秒黑屏。
“您该换降压药了。”他扣住孙大爷的寸关脉，透视视野穿透老人腕部肿胀发紫的静脉，“硝苯地平缓释片比普通片更适合清晨血压高峰。”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叹声，李大妈镶着金边的假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李晨曦刚要松手，却发现孙大爷的桡动脉突然出现不规则的震颤，就像有细小的玻璃渣在血管里流动。
健身区东侧突然传来金属撞击声。
一个穿着藏青色太极服的身影踉跄着扶住石桌，手指在仿古陶罐表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李晨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老人心口涌起的灰雾，那团阴影像活物一样包裹住跳动的左心室。
（本章完） 太极服老人栽倒的瞬间，李晨曦已经冲过三个石凳。
透视视野里纠缠的血管如同暴风雨中的电缆，灰雾正顺着冠状动脉疯狂滋长。
他膝盖重重磕在仿古陶罐上，裂纹瞬间爬满釉面。
“都让开！”他扯开老人绣着云纹的领口，指尖触到皮肤下不规则的搏动。
视网膜自动聚焦在左心室前降支，原本应该畅通的血管此刻像被揉皱的吸管，“硝酸甘油喷雾在谁身上？”
围观人群面面相觑，李大妈镶着金边的假牙开合两次：“王老头练完太极总要含西洋参片……”她突然指着石桌上的青花瓷罐，“在糖罐里！”
李晨曦撞翻陶罐时，二十多粒棕红色药片滚进落叶堆。
透视光斑扫过药片断面，他精准捏起那粒八角形缓释片：“这个！舌下含服！”指尖抵住老人发紫的嘴唇时，他看见药片溶解出的淡金色物质顺着血管网络流淌，像消防栓喷出的水柱冲散灰雾。
孙大爷突然挤到跟前，褪色的中山装蹭上喷泉溅出的水渍：“你怎么知道要这个？”老人浑浊的眼球倒映着李晨曦发红的眼角，“连他儿子都不知道他随身带药……”
“心绞痛患者常备药的气味。”李晨曦扯开话题，手掌按在老人剧烈起伏的胸口。
透视视野中，那些玻璃渣似的栓塞物正在消融，但右心房外侧浮现出硬币大小的阴影，“打120时要说明可能伴随轻度心包积液。”
穿鹅黄连帽衫的小女孩忽然钻进人群，举着湿漉漉的方巾要给他擦汗。
李晨曦偏头躲开的刹那，视网膜突然捕捉到孙大爷腕表反射的冷光——表盘玻璃在透视状态下化作透明，露出内部齿轮组诡异的咬合角度。
“李医生这诊断速度，比我们社区卫生院的彩超仪还快。”李大妈的声音像生锈的铰链，新烫的卷发几乎要扫到他的鼻尖。
珍珠耳坠在透视下分解成碳酸钙结晶，每颗珠子内部都布满蜂窝状孔洞。
李晨曦突然抓住孙大爷的手腕：“您今早是不是换了降压药？”指尖按在寸关脉上，透视视野穿透老人紫胀的静脉，“氨氯地平片要配合低钠饮食，咸鸭蛋配白粥可不……”
健身器材区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
生锈的漫步机突然解体，某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人踉跄着栽进灌木丛。
李晨曦趁机起身，后腰撞上摇摇欲坠的告示牌，视网膜里最后闪过的是太极服老人正在规律收缩的心室。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急诊科工作群又弹出三条@全体成员。
他倒退着往西门移动，帆布鞋碾过满地银杏叶，孙大爷枯树枝似的手指却如影随形：“你刚才看老王胸口那眼神，就像能……”
“临床经验。”李晨曦摸到铁艺围栏的缺口，冬青树叶划过手背的刺痛让他清醒，“建议您去复查颈动脉斑块。”转身时他撞翻了物业的告示板，“小心地滑”的警示牌在透视下变成模糊的色块。
西门外的梧桐树在秋风里沙沙作响，李晨曦把渗血的掌心按在树干上。
树皮纹路在透视视野中分解成无数导管，汁液流动的声音混杂着渐近的救护车鸣笛。
他摸出震动的手机，锁屏上是三天前手术室的无影灯照片。
“李医生！”穿鹅黄连帽衫的小女孩突然从铁门钻出来，粉色运动袜还沾着喷泉水渍。
她摊开掌心，半盒过期头孢胶囊正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这是不是你掉的？”
李晨曦瞳孔骤然收缩。
胶囊外壳在透视下化作透明，内部淡黄色药粉正渗出蛛网状菌丝。
他想起石凳底下那个被落叶掩埋的铝塑包装，急救时无意间瞥见的批号与急诊科丢失的药品清单第三页……
“快扔掉！”他打落药盒的动作过于急促，小女孩被吓得后退两步。
菌丝在透视视野里疯狂生长，有几根甚至试图攀附他的指尖。
救护车红蓝闪烁的顶灯刺破树影时，他瞥见药盒侧面模糊的生产日期——正好是患者离奇死亡那场手术后的第七天。
孙大爷的布鞋声从转角传来，李晨曦闪身躲进报亭阴影。
老人褪色的中山装口袋鼓鼓囊囊，露出半截写着“仁和诊所”的处方笺。
当“心包积液”四个潦草的字迹在透视下浮现时，他忽然意识到太极服老人发病时，孙大爷按压止血的手势带着某种训练痕迹。
手机再次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自动跳出来。
照片里是泛着冷光的血液冷藏箱，o型血袋上的条形码被锐器划得支离破碎。
李晨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网膜不受控制地穿透手机屏幕，看到拍摄者袖口沾染的淡绿色物质——和垃圾站解剖图册封面的霉斑如出一辙。
街角诊所的蓝白色灯箱在暮色里亮起来时，李晨曦终于扯下浸透冷汗的衬衫第二颗纽扣。
金属棱角抵住掌心的旧伤，疼痛让他暂时关闭了透视能力。
玻璃门内晃动着五六个身影，穿校服的少女正对着电子体温计哈气，她颈侧跳动的血管在毛玻璃后晕染成模糊的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