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多雨，像个悲秋伤月的女子，没有由头的便是要大哭一场。不知是那秋色太过撩人还是这青光的古寺过于悲情。
佛是没有表情的，无论是悲伤的人还是快乐的人总能在佛面前找到慰藉。除了宁缺，宁缺一把大黑伞拥着桑桑继续看这风景。
古佛无悲无喜，冷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间。两人在佛前，见着古佛的面相宽和中正，慈悲间带着一丝怜悯之意。
“听说佛度化人间万物，即使是极恶的人也能被佛祖度化。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死后也会被佛祖度化吗？”
桑桑看了一眼那崖壁间的古佛，便是出声问宁缺道。
宁缺听到这句话时，皱了皱眉。桑桑的话刺激了他心底最害怕的那层地方，便是想着。若是佛祖真把桑桑从自己的身边带走，那自己即使是拼掉这一条烂命也要将那那石像推倒，烧了烂柯寺，再将那悬空寺捣毁，杀尽天下僧人。
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我给它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度。”
丛林中传来一阵习习梭梭的声音，那道嚣张至极的声音便是从里面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宁缺和桑桑都是相视一笑，便是朝着那个方向迎了上去。
叶凡狼狈的从丛林中钻了出来，一点也没有刚才说话的气势。反而显得有些狼狈，“咳咳！”这丛林种的是什么树，味道这么大，差点闷死在里头。
“那是香树，用于烂柯寺驱蚊用的，傍晚时分味道便是这般的大。”
桑桑开口道，声音有些冷，眼神之中却是带着笑意，月牙般眼睛闪着光。
叶凡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呵呵的拿出了一把伞，说道。
“忘记你们随身带着伞了，想着下雨了总要给你们送把油伞，宁缺淋着倒是没有什么，淋着你便是不好了。”
“让大兄费心了。”
林子外的光线并不好，宁缺一脸的无语，桑桑则是抱以微笑。
叶凡犹豫片刻后便是说道。
“有些事情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可能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见着叶凡的脸色有些严肃，宁缺脸色也沉重了起来，皱着眉看着叶凡说道。
“什么事？和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系吗？”
“嗯。”
“千年之前有一场永夜，正是昊天与一人弈，昊天胜，天下沦为昊天的牧场，人人皆是昊天的食物。”
“永夜，人们浑浑噩噩的作为一个食物活着，献祭着一切，作为输掉棋局的代价，那人麾下的妖族五大妖王皆被镇压杀死，大妖之主归于昊天，从此永占据了整个昊天之下。”
“这一次，那人蛰伏了千年再次与昊天弈。你我都是棋子，，都是昊天与那人谋划的重要棋子，你们的机缘，不过是安排的一场闹剧。”
“无论是卫光明的错误指认，还是后来卫光明破开牢笼进入长安，将一身神力都交给了桑桑。这些都不是巧合，都是故意安排的，你猜谁干的？”
宁缺愣了愣，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你是说我的小师叔在背后.....？”
“嗯。”
“为什么？没有道理，我凭什么，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等等？你是说陈皮皮那枚通天丸也是？”
“不是，那个并不是，只是皮皮正好看见了而已，若是但是皮皮不在那，那个时候大概轲浩然就该出场了。”
宁缺和桑桑都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一切都太巧合了。先是颜瑟收下了宁缺做弟子，结果不久后原本很久没有感应到的冥王之子的气息又重新出现在长安。
卫光明破去樊笼，前往长安欲抓住那抹黑色，却是不小心遇见了桑桑。桑桑还那么巧是宁缺的侍女。
接着若不是叶凡从中插了一脚，卫光明估计就要和颜瑟同归于尽了。
一切都像是一场安排好的大戏一般，颜瑟将毕生所学交给了宁缺，卫光明交给了桑桑。他们两人获得了成长，卫光明和颜瑟双双赴死，似乎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有些担心我还是必须说一下，记得镇龙渊吗？”
“你以前说过的那个妖族遗迹？”
“嗯。”
“准确的说那是旧妖主留下的，那个妖主有些复杂，亦正亦邪。也许他只是想要保存妖族的血脉而已，或是另有所图或是逼不得已。”
“总之旧妖主死了，现在披上他的皮囊的是轲浩然。”
“小师叔？”
宁缺有些震惊，脸上挂着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不可能吧，就算小师叔没死，他何必要假扮成另一个人？目的是什么？根本说不通啊。”
“目的我已经说了，就是那镇龙渊。”
“这镇龙渊镇住的并不是青龙，青龙所在的地宫更像是一个盖子，想要把什么东西彻底盖在里面。”
“这地宫是旧妖主建造的，想来这也与他有关，将青龙镇压在里面却没有毁她的妖魂。”
“在这个镇龙渊里，青龙仍旧强大，甚至更强，所以我才怀疑旧妖主或许是想要让青龙镇住下面的东西。”
“下面的东西？”
“嗯，裂谷的下方，地宫下面还有一条裂谷。”
“似乎是直通地下，蓝色的荧光植物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以我的估计，这蓝色荧光植物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甚至有些像异域文明。”
“天外来客?”
“可以这么理解吧。”
“不可能吧？”
宁缺虽是这么说，但是还是有些后怕，他想到自己不就是那个天外来客吗？若是那群植物也是，那就麻烦了。
一般那些来自异域的生物在新的环境里没有天敌便是会一直肆无忌惮的生长下去，按照叶凡所说的那样，蓝色荧光植物是负责吃尸体的话就更加恐怖了。
那些植物不挑食便是意味着什么都吃，那便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叶凡并没有把全部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至少关于桑桑的那一部分是不能说的，现在就等着一步一步来吧。
事情并没有叶凡想的那么简单，他自认为说的没有问题。桑桑还是听出了一些东西。她看着远处的树林若有所思，眼睛闪着不知名的光。
昊天被制造出来的初衷就是控制修行者强者的数量，昊天一开始是被知守观掌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昊天诞生了自己的灵智，知守观后代也从掌控者变成了服从者。
每个人都是千方百计的未来活下去不择手段，佛宗不过是为了吸取信徒信仰之力供给给佛祖棋盘世界，满嘴仁义道德的背后竟是虚幻。
悬空寺为了上层的阶级享受竟是奴役着百万农奴，想来便是可怕。长安居民共一百万人众，也就说相当于压榨一整个长安人力给悬空寺供给。知守观出现之前，世间有修行者，而不存在昊天，修行者修行到一定程度，毁天灭地。
于是其中一个大修行者创造了知守观，用天书收集全部人类意志创造出“昊天”，天书作为制衡“昊天”的手段存在，也可以用来传承知守观理念和能力。
就这样来看，昊天类似于信仰之力合成的一个人工智能。最初是为了保护人类而制造出来的一个伪神，
叶凡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这些事情太过复杂，也太过匪夷所思。无论是轲浩然还是夫子，或者这里的每个人都身在棋局其中。
没有人可以逃离，也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即使叶凡说了要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宁缺，但是他仍然有保留的部分，并没有全部都讲了出来。
镇龙渊下的蓝色荧光植物，其实他知道就算是那些植物也是昊天的对手，只是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即使是叶凡也没有完全查清楚。
正在叶凡纠结之时，远处传来了马车与人声。这片烂柯寺并不留宿普通游客，能留在这里的身份都不会普通。
这阵车马声便是越来越近，那宁缺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沉思，或许在想着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巧合有多少是局。
无论是谁，有一天发现自己一直被安排设计着，大概心里都不会好过。叶凡抬头看向这佛祖石像，不禁心生感叹。
“等着我来找你，在你的棋局中等着我。”
“无论你藏得有多深，藏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叶凡看着这沐浴在烟雨中的林子有些怔怔出神，人间之佛，人间佛国。竟然美的如此不真实，真正大难来临还是会有一些人间真佛挡在众生的身前。
一声大慈大悲的代价有多大，恐怕也只有岐山大师一个人能知道了。那一场洪水，凭着一人之力便是想要救下众生未免有些太勉强了些。
叶凡是这样想着的，只是他忘记了当年的河北道饥荒的那一年，听雨楼的积蓄被他全部用空，活十万百姓。
听雨楼不但没有从此消失，反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听雨楼。有些来自那十万人，有些人默默见证了十万人的存活，还有些人参与了。
很快听雨楼便是又重新变得辉煌了起来，只是这一切都被叶凡忘记了。在他看来岐山大师是愚蠢的，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