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越看越不想搭理这混蛋小子，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言泽卿，语气里带着心疼“你过来找他一路上吃不少苦吧。”
“没有。”言泽卿只是低头笑了笑，牛叔继续说叨。
“不过以后算是苦尽甘来了，明小子表面上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可确实是一个好的，是一个好相公。
咱们这儿一年一年的人头费交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起初也不是没有明小子这样的。”
牛叔喝了一口水摆了摆手，“但大多都半途而废，另行娶亲，但这小子倔的跟头驴似的，谁劝也不听就执拗的去给官府送银子。”
“还好硬是熬到了你过来，现在看到你也不算白费。”
言泽卿听到这些不自觉看向那个所谓吊儿郎当正在喂牛的人。
突然有些难受，或者说不是难受，准确的描绘说是心疼比较合适，他心疼这个年龄与他相似的儿郎。
他没有娶过亲，不曾有过在乎爱慕的人，他不能设身处地的去思考明漾一直在承受着的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而他……现在这个身份的顶替者又代表了什么，是名为希望的玉笛，每天都在嘶哑吟唱却最终未能迎来那个聆听的人？
还是攒够了失望之后的最终放弃？
他占着的身份是那人心里一直等待着的人……
牛叔还在说着，但言泽卿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些话……不应该是他来听。
“牛叔，你这絮絮叨叨的，还让我以后怎么振夫纲啊，我藏着掖着的那点子东西都让你给抖落出去了。”
明漾语气埋怨，见时间到了，车上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吆喝了一声，“走了哈。”
“你这小子，谁让你坐在前头的，快给我回来看着你媳妇儿，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牛叔语气有些急，越过人走到前头，把那越俎代庖的明漾推了回去。
旁边的大叔大娘都被这一幕给逗笑了，但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言泽卿，笑着打趣“你就是明小子放在心上，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叔叔婶婶们，你们就别在那我们说笑了，再说下去我都快要在地上寻个缝一头扎进去了。”明漾求饶，揽着言泽卿挡在前面。
“行了行了，不说了，你自己媳妇儿，好好护着。”大家也都是高兴乐呵一下，见人小年轻脸皮薄也就没再为难，刻意扭过头聚成堆便说其他趣事去了。
言泽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被明漾揽着鼻尖总是若有若无的闻到一些香味，但要是说那什么，他又从未闻到过。
明漾松开人，靠近言泽卿压低声音，“你感觉怎么样，路途颠簸，伤口可会疼？”
言泽卿摇了摇头，其实还是会疼，但身为男子这些疼算不了什么。
仔细回想这段时间的相处，言泽卿觉得若是日后他们还有联系，明漾一定会是一个可靠的朋友，会是他最珍惜的朋友之一。
但他不能自私，他的身边太过危险，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把一无所知的对方拉过来。
比起友人的陪伴，他更珍惜对方的性命。
“再等一会儿，到了集市上，咱们租赁一辆马车，到时候就不会这么颠簸了。”明漾小声安慰。
虽然没有专门探究过这朵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想来肯定不是那种为了省一点银钱就可以咬牙走上几十里地的那种人。
花朵本就应该娇生惯养，他也不能仗着虎落平阳就欺负人家不是。
集市是热闹的，但不像京城里那般，这里的人没有锦衣华服，更多的是那种穿着粗布麻衣，问价砍价，粗声粗气但又很淳朴的人。
就连对骂声也都是中气十足的。
他们的面上都是惬意，舒心，看不到京城里那些普通人怕冲撞到贵人的战战兢兢……
突然脑袋上被顶上了什么东西，轻纱挡住视线，清晰的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纱，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
言泽卿有些窘迫，认出了京城的大街上那些未出嫁的性子活泼的小姑娘们出来玩时常常戴的便是这个。
“你觉得怎么样？”明漾询问，手上拿着的还有其它颜色，言泽卿忽视掉小贩略带惊讶的目光，点头。
“那行，白色的拿两个。”明漾挡在言泽卿身前，付钱，另一个则是顶在了他自己头上。
心细如他，察觉到明漾的迁就只觉得更加动容，但同时也更加决心他不能给明漾带来麻烦。
“若是看不清路，就一直跟着我。”明漾走在前面，人很多但他也一直都很有分寸地与言泽卿保持距离，自己行走领路的同时也为他隔绝了其他路人的碰撞。
一直到驾车，言泽卿都是被照顾的那个人。
但言泽卿没办法心安理得享受这份殊荣，明漾不是他的手下，甚至还不是他的朋友，相反他是他的恩人，只想着以后一定要多给一些金银，再多也不为过。
“我来驾车吧，你大致跟我说一下路线就好。”
“不用，你去车里待着，实在难受的话，就跟我一样坐在另一边，别乱捣乱。”再又一次被拒绝之后，言泽卿钻出马车与明漾并排坐，学着明漾双腿耷拉在外面，慢悠悠的荡着。
空气很清新，但刚下过雨的路不太好走，甚至还有些滑，不管是因为车上的伤员还是这非常难走的泥路，明漾只得放缓速度。
但倒是难得的可以好好欣赏这沿路的风景。
“明漾时常去镇上吗？你貌似很熟悉这条路。”言泽卿随手拾起意外掉落在车上的黄色枯叶，指尖抵在那脉络上一点一点地滑动。
明漾偏过头，“确实算得上是经常，你也知道嘛，我是一个略有本事的江湖术士，有本事那当然要搭上更大的戏台，每逢过节什么的我就会过去一趟，为迷路的有缘人指明方向。”
换言之，每到过节人人都想要个好彩头的时候，他就过去赚个外快。
言泽卿闻言，没有拆台，反而低低的笑出了声，眸光潋滟如清水，薄唇微勾，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