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关了灯，老两口躺在床上，宋经国翻来覆去的半天睡不着。
唐明芳被他闹得也没法睡，于是问他：“你这是怎么了，自接了乔乔回来，我看你就挺不对劲儿的。”
宋经国先是不做声， 后面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遗憾的道 ：“还是生儿子好，女儿太操心了。”
唐明芳听了心里难过，沉默片刻，出声道：“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想开了，没想到你还在怪我没给你生个儿子。”
唐明芳语气哽咽，明显是哭了。
宋经国烦躁的打开床头灯，坐了起来：“你们女人真是麻烦。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哭什么？”
唐明芳背过身不看他，带着哭腔道：“乔乔虽是女儿，可她乖巧又懂事，读书工作从不让咱们操心，她哪里不好了，就这么不讨你喜欢。”
宋乔刚出生没多久，宋经国不止一次说过怎么是个女儿，怎么就不是个儿子之类似的埋怨话。
可随着宋乔渐渐长大，聪明又懂事的，唐明芳就再也没听他这么说过了。
父女俩虽说还是不够亲近，但宋经国嘴上不说，心里对女儿还是很大方，买新衣服，给零花钱之类的花销从来没有少过。
唐明芳以为他释怀了，没想到他心里还在怪她。
想到这里，唐明芳心里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见她越哭越来劲儿，宋经国无奈解释道：“我不是在怪你给我生了个女儿，我的意思是说乔乔要是个男孩子，我就不用为了她的婚姻大事这么费心了。”
唐明芳止住了眼泪，疑惑的看向他：“你真是这么想的。”
宋经国瞪她一眼：“骗你做什么。”
唐明芳被他一瞪不说话了。
宋经国看她不哭了，气才顺了些，又开口解释：“你以为我给她选的这些条件好的人家，是为了我自己么，我手上有钱，退休了也有退休金，没想过靠她来养我。
我给他找条件好的，还不是为了她以后能有个好的生活。”
唐明芳一听面色缓和了些，宋经国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递给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唐明芳被他说习惯了也不恼，坐起身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接话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可条件再好也要他们合得来才行，不然日子也过不好。”
宋经国道：“我不也没逼她么。”
倒也是，唐明芳见他这么说，心里舒服多了。
她将眼泪擦干，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宋经国不耐烦的问：“不睡觉，又爬起来做什么。”
唐明芳摊了摊手心的纸：“我起来丢下垃圾。”
她睡里面，总不好直接扔地上。
“麻烦。”宋经国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纸巾，抬手丢在他床边的垃圾篓里。
唐明芳呐呐的看着宋经国，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这个人何时变体贴了，以前的宋经国，可是家里酱油瓶子倒了，都要等着唐明芳扶的人。
宋经国被他看的有些恼：“行了，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两人又关灯重新躺下。
这么一折腾，唐明芳也没了睡意，见宋经国没睡，开始拉着宋经国说话：“要我说，今天见的这个小郑条件确实好得没话说，可就是因为条件好，人也难免太傲了些，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嫌这嫌那的，要是真成了，就他那性子，咱乔乔嫁过去指定得受委屈。”
宋经国沉默的点点头，良久憋出一句：“是不太像话。”
唐明芳得到丈夫的认同大着胆子道：“要我说，乔乔找男朋友，条件也不用太好，男孩子只要人品好，真心对乔乔好，比什么都强。
咱家不缺钱，就有只有乔乔一个，以后家里的钱还不都是她的，他们自己踏踏实实的，以后日子不会难过。”
她的话让宋经国想起骑着破旧摩托车送宋乔回家的那个同学，宋经国立马否定道：“那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就想娶我女儿，我一个好好的女儿，在家都没吃过苦，凭什么要嫁到别人家吃苦，男方条件不如我们家的，想都不要想。”
唐明芳被他的话逗乐，就他们家条件在整个镇上算得上中上水平的，按他这要求，镇上可没多少家庭能达到他要求的。
她笑着道：“镇上有多少条件比咱家强的，又有多少家里是有适龄男孩的，你心里没数吗，难道你想让你女儿嫁别处去呀。”
宋经国一听就皱眉：“嫁远了可不行，我们就乔乔一个孩子，嫁远了咱俩不成孤寡老人了。”
唐明芳碰了碰他的胳膊，笑着揶揄：“你要求那么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我看干脆把女儿留家里招上门女婿算了。”
宋经国沉默一瞬。
唐明芳不可置信的道：“你不会真是这么打算的吧。”
宋经国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不要上门女婿，这年头同意当上门女婿的，肯定是没什么出息的，没出息的要来做什么，气我呀。”
唐明芳一听哭笑不得，也发了愁：“咱乔乔过完年就二十七了，女孩子这么大年纪可不能再耽误了。”
宋经国道：“这事急不得，回头我再好好寻摸寻摸。”
唐明芳听他这么说，心下轻松了很多，她抓住宋经国放在身侧的手，柔声道：“经国，我性子软，没什么主见，担不起什么大事，这些年全靠你，我和乔乔母女俩才能有这么好的生活。”
妻子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从来不曾对他说过这么贴心的话，宋经国捏了捏妻子略显粗糙的手指，想到年轻时做过的混账事，想到女儿指责他的话，他心里渐生愧意。
他说：“这么多年，你操持这个家也辛苦了，是我对不住你。”
两人生活大半辈子，宋经国即便有时候是错的，也从没给她服过软。
唐明芳闻言，顿感喉头酸涩：“你在物质上没亏待我和乔乔，我不怪你。”